電子屏正在讓孩子們變“笨”,數字時代更需要培養“閲讀腦”

電子屏正在讓孩子們變“笨”,數字時代更需要培養“閲讀腦”

如今的數字化時代,越來越多人熱衷“屏讀”,冷落“紙讀”,其中更不乏孩子們。殊不知,“短平快”的數字閲讀,使孩子正處於發展中的各方面能力急速下滑。對此,美國塔夫茨大學兒童發展心理學教授瑪麗安娜·沃爾認為,需要讓孩子擁有具備深度閲讀能力,並且能適應數字時代學習環境的“閲讀腦”。

文丨Luna,編丨Amanda

在當下的網絡時代,各種各樣的數字屏幕已經成為越來越多人生活中不可替代的工具。

就像成年人離不開手機與電腦一樣,這些數字設備也在孩子們的學習、生活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2020年全國未成年人互聯網使用情況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我國未成年網民達到1.83億人,互聯網普及率為94.9%。

超過三分之一的小學生,在學齡前就開始使用互聯網,而且呈逐年上升趨勢,孩子們首次觸網的年齡越來越小。

電子屏正在讓孩子們變“笨”,數字時代更需要培養“閲讀腦”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孩子們對紙書閲讀的熱情,在漸漸消退。

今年,中國教育報微信公眾號曾就“課外讀物管理”相關話題開展專項調查。調查中,45%的家長反映孩子每天花在閲讀上的時間不足30分鐘,甚至“不閲讀”,僅有9%的孩子每天堅持閲讀1小時以上。

原因主要包括:

“學業繁重,沒有時間閲讀”

“只停留於表面文章,不理解內涵”

“難以堅持”“沒有閲讀興趣”

“注意力不集中”等。

去年,華東師範大學國家教育宏觀政策研究院課題組的一項調研也反映出相同的問題。

在1.8萬餘份有效問卷中,近1/2的學生每週閲讀時間在1小時以下,近1/3的學生每週閲讀時間在1-2小時之間。從小學到高中,每週閲讀時間不足1小時的學生比例不斷升高。

無獨有偶,美國塔夫茨大學兒童發展心理學教授,閲讀與語言研究中心主任瑪麗安娜·沃爾夫也注意到,隨着數字設備佔據人們大部分的閲讀時間,紙質閲讀日漸式微。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改變,也讓我們思維和大腦處理信息的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

對孩子們來説,他們正在失去深度閲讀的能力,具體表現為:越發難以在一件事上保持長久專注,記憶力、辨析能力都有所退步。

在《升維閲讀》一書中,她從大腦閲讀的機制出發,提出了“閲讀腦”的概念。在數字時代,要想抵禦數字閲讀的“短平快”節奏,形成一個具備深度閲讀能力的“閲讀腦”是必須的,這也是應對這個日益紛繁複雜世界的必備能力。

數字屏幕時代,注意力、記憶力、理解力都在減退

隨着數字設備幾乎成為生活中的必需品,孩子們對手機、平板、電腦也變得越來越黏。

一説讓他們放下手機,來做點其他什麼事,比如讀書,十有八九孩子會説:“我好無聊。”和平淡的書比起來,手機可要有意思得多了。

但如果我們草草就下結論,認為孩子們只是克服不了網絡的吸引力,不想讀書,那實在是有些錯怪孩子了。

因為從大腦發育的程度來看,孩子們的大腦本就還沒有發育完全,天生容易被新東西吸引注意力,更別提各種數字設備上讓人眼花繚亂的感官刺激:遊戲、圖片、視頻、信息……

但我們應該擔憂的是,孩子們説的“無聊”可能正在讓他們丟掉一些能力。

越來越多的孩子出現注意力問題

有一種無聊,沃爾夫把它稱為“自然的無聊”。孩子們偶爾的一聲嘆息,反而能讓他們有動力去尋找,甚至創造一些讓自己充實起來的樂趣。

但還有一種無聊,是由數字文化帶來的,因為沉溺於數字世界,反而失去了探索和創造自己真實體驗的慾望。

回想一下,在疫情期間,學校無法線下復課時,不少孩子反而因此和社區裏的其他小夥伴有了更多時間在一起玩。

看他們在小區裏沉浸在自己虛構的“對抗戰”中,或是過家家的角色扮演遊戲裏時,他們的大腦也在發生變化。

腦神經科學家們認為,不斷刺激孩子們的運動皮質,能增強他們的認知能力。所以,當孩子們不斷動手動腦,去開發自己的遊戲和樂趣時,他們的思維空間也在延長和擴容。

但如果他們過度依賴數字設備來填滿自己的“無聊時光”,那問題就大了。

神經病學家愛德華·哈維洛韋爾認為,現在的大人們正在培養一羣有繼發性注意力缺陷的兒童。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因為環境中充滿了數字媒介的持續干擾,孩子們除了對數字設備越來越痴迷,他們的專注力也受到了嚴峻的挑戰。

斯坦福大學神經科學家拉塞爾·波德拉克和團隊進行了10多年的調查。他們注意到,有注意力缺陷的孩子,大腦前額皮質抑制系統和普通孩子存在明顯的差異,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很難抵禦其他事物的吸引力,專注於某一項任務。隨着數字設備給孩子們的干擾越來越多,許多沉迷其中的孩子,也許原本沒有注意力缺陷問題,但也慢慢地出現了類似的行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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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力也影響到理解能力

隨着孩子們的注意力,不斷被數字設備干擾和打斷,他們的記憶力也受到了影響。

現在的數字設備功能越來越豐富,但是這些原本應該幫助孩子們學習的功能往往事與願違,損害了孩子們的記憶能力和理解能力。

早在21世紀初,荷蘭科學家瑪麗亞·德·榮和安德里亞娜·巴斯就發現兒童上網時,多種刺激會影響他們的理解。在實驗和觀察中,四五歲的荷蘭小朋友憑着直覺也更喜歡富媒體電子書,而不是普通的電子書。

但是,在孩子們點讀、聆聽、玩電子書時,他們的注意力不斷被分散,原本閲讀能力就不足的小朋友們,這樣一通操作下來,更沒有辦法跟上作者的思路,也記不住所有的細節,更不用提理解文章講了什麼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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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夫提出了兩個假設,來解釋記憶力減退的原因。

第一,信息爆炸,讓孩子們放棄去記憶內容。

當今的信息量已經是爆炸級別的信息洪流了,當孩子們不斷翻看屏幕上向上滾動的信息時,他們會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沒有辦法記住所有這些信息。

在這樣的假設下,孩子們也就選擇破罐子破摔,乾脆不去記憶這些內容了,久而久之,他們的工作記憶(原來被稱為“短時記憶”)能力長久得不到鍛鍊。

第二,沒有回顧來加深理解。

如果我們把看電腦、看電子書類比成看電影,這個問題就會很好理解。

當我們坐在影院看電影時,是一場沒有後退鍵的體驗。視效、音樂、台詞全方位地刺激着我們的注意力,但我們真的看到了電影的全部嗎?也許我們會錯過一些細節,甚至我們自己都沒發現已經錯過了哪些細節,因為我們沒辦法按後退鍵,再去確認。

這就和讀紙質書完全不同。在讀書時,我們能夠時不時翻回去回顧細節,鞏固所學的知識,將消化的信息儲存成長期記憶。

但在數字時代,孩子們連工作記憶的能力都如此貧弱,還如何能有效地把學到的內容轉化為長期的記憶,成為自己掌握的知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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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讀的內容變得簡單化

沒法保持專注,沒法記憶內容,隨之而來的就是理解力很難提高。

在《互聯網的刺》一書中,一位擅長杜撰炒作的撰稿者在《華盛頓郵報》的採訪中説:坦白講,人們肯定是越來越笨了。他們只是不停地傳播東西,沒有人再對事實進行任何形式的查驗。

將真相與虛構分開需要時間,要求分析者具備一定的信息素養和開放的思維。所有這些在注意力分散和極化的文化中都變成了稀缺品。

我們的孩子們,不幸也是其中一員,看看他們喜歡讀的內容就知道情況有多嚴重了。

許多學校的老師感受到,中學裏越來越多的學生沒有耐心閲讀19世紀和10世紀初的經典文學名著了。

赫爾曼·麥爾維爾的《白鯨》和喬治·艾略特的《米德爾馬契》都是經典的文學典範,但是書中句子的密度,也要求讀者具備一定的認知分析能力了。

想想看,習慣了在推特上一條信息只發140個詞的孩子,要靜下心來閲讀語法密集、句子結構迂迴的長句是多麼困難。更不要説有的名家作品,一句話有150~300個詞,這對習慣了網上衝浪的孩子來説,簡直是“無法閲讀”的內容。

一項調查學生引用文獻的研究表明,很多學生引用的文獻都是開頭一頁或者最後三頁內容。畢竟,中間最核心的研究內容他們有沒有耐心讀,都是個問題。

甚至有教授公開承認,自己只給學生布置閲讀短篇小説的作業,以適應他們注意力持續時間越來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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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建多元大腦,在紙媒和數字媒體之間自由切換

列舉了種種當今孩子們在閲讀方面的問題,如何解決自然成了重要的議題。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沃爾夫一直強調深度閲讀和紙書的重要性,但是解決辦法絕不是簡單地認為數字設備就該被禁止。

未來,手機、平板、電腦這些數字設備無疑仍然會是生活中重要的工具,單方面的禁止,不僅簡單粗暴,還無助於幫助孩子適應未來趨勢。

我們要做的,是幫助孩子們找回深度閲讀的能力,並且還能在數字時代遊刃有餘地生活。

·堅持紙書閲讀

在孩子入學後最初的幾年時間裏,圖書和紙質材料應該是學習閲讀的主要媒介,哪怕是給孩子講故事的時候,也應該用紙質書。

麥吉爾大學語言、文學和文化系教授和威廉·道森學者安德魯·派珀和奧內比·巴倫認為,閲讀不僅有利於幼兒的大腦、思維發育,還會調動孩子們的整個感官體系。

無論是自己看書,還是聽爸爸媽媽講故事,或者是用嘴巴碰一碰書頁,用手摸摸書的質感,都能讓他們在特定的時間段裏,建立多種感官和語言的聯繫。

就像孩子們會玩過家家和角色扮演一樣,給他們讀書,他們不僅能在想象世界裏盡情馳騁,還在聽故事的過程中,慢慢塑造三觀。

成為一個英雄、公主,或者惡棍意味着什麼?我們要怎麼做好事?怎麼做是公平和公正的?我們又怎麼去對抗不公平和不公正?

而後面這些內容,是冷冰冰的數字設備沒法回答的,問題的答案誕生在孩子和父母閲讀過程的交談中。

可能有些父母擔心自己讀書給孩子聽的水平,但是越來越多的兒童發展心理學研究者注意到,當父母們選擇和孩子閲讀電子書時,雙方的互動更多地會集中在已經設置好的電子書遊戲,而不是圍繞故事本身的內容和主題思想。

其實,大多數父母都是講故事的能手。和孩子一起閲讀紙質書時,都能夠用語言幫孩子理順概念,還能用放慢的語調,培養孩子的語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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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時代的智慧也必不可少

雖然數字設備給孩子們的閲讀帶來了許多不利的影響,但是如果使用得當,孩子們也能從中掌握數字時代的重要能力。

首先,在孩子們習慣使用數字設備閲讀前,家長和老師應該提前給他們“打預防針”,要強調以意義為目的去閲讀,而不是一味地快速閲讀。

尤其要避免很多成年人會用的跳讀、查讀(查閲關鍵詞以閲讀相關內容)和一目十行的閲讀方式。

就像讀紙質書可以不斷回顧一樣,當孩子們開始用數字設備閲讀時,大人們也可以幫他們定期檢查閲讀成果。

如果是讀小説,那就試着梳理一下故事線,查查文中的線索。

作為普通人,我們都很難抵禦快速閲讀的習慣,但是通過這種複查的方法,我們還是可以不斷鞭策孩子去掌握內容和細節。

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終生幼教研究組主任、技術專家米切爾·雷斯尼克和瑪麗娜·博斯還提出,應該讓孩子們學習編程等數字時代的技術,來補充他們紙質閲讀的能力。

眾所周知,編程的代碼是非常考驗前後邏輯的,比如常用的Scratch工具,這種專為兒童設計的編程語言,就能讓他們實現給樂高編程,組建電子樂隊的曲庫等。

在實現各種程序功能的過程中,孩子們也會學會順序思維、探究因果關係、表達自己的想法。

這種看似“理工”的思維,其實也能幫助孩子去理解那些長篇的文學作品,或者是連篇的研究論文。當他們能夠抽絲剝繭地準確理解閲讀內容,沒耐心讀大部頭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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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紙媒和數字媒體,共同促進學習

當然,不論是讀紙質書,還是在電子設備上學習,都是不夠的。

混合使用不僅是未來時代的要求,其實也是提高學習效果的一種方法。

最常見的形式,就是利用網絡上的音視頻資料來補充課本知識,加深孩子對世界的瞭解。

其實,這種方法也已經開始流行起來。

沃爾夫以難民的課題為例,當孩子們只是閲讀有關難民經歷的紙質材料時,很難有那種面對面聊天的真實感。

但是,如果他們能夠將讀到的難民兒童的故事和網絡上希臘、土耳其、紐約州避難的難民報道結合起來,那麼他們也將能更深切地體會到難民的感受。

《羣體性孤獨》一書中曾説,我們的孩子通常習慣了坐在椅子上隔着屏幕交流,而不是與人面對面地溝通思想。

而紙質材料和數字資料相結合的方式,則成為了當今孩子們新的深入閲讀的方式,讓他們能以自己的新方式去感知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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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夫在書中説:

她曾認為一個“優秀的讀者”是那些能把教室書架上的書全讀完的人;

當她自己在藏書多到可以塞滿好幾幢樓的學校工作時,她又認為,一個“優秀的讀者”就是博覽羣書、博古通今的人。

但如今,她認為一個“優秀的讀者”應該一個能夠收集信息、獲取知識,能夠發現閲讀的樂趣,能夠反思的人。

而她的總結也是對數字時代閲讀的一種呼應。

當孩子們不斷被眼花繚亂的屏幕特效奪走注意力,連長句都讀不下去,遑論做閲讀理解和深入思考的時候,他們正在失去成為“優秀讀者”的資格,甚至還損害到日常的學習,儘管那些變化是如此微小和日常。

因此,越是在這樣的時代,我們越是需要,讓孩子們重新學會和掌握深入閲讀的能力。

這不僅是為了他們當下的學習,也是為了他們的未來生活。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外灘教育”(ID:TBEducation),作者Luna,編輯Amanda。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載請聯繫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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