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袁自殺了，變成了鬼。
讓我們先恭喜他，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結果。
死後小袁不厭其煩的聊起他自殺的晚上。
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瀕死時刻小袁腦子裏飛過的並不是父母，朋友，愛人，而是他小時候放飛過的一個又一個氣球。
它們一個挨一個擠進小袁的大腦，殺死他的腦細胞。
放飛的氣球過程有一萬種，結局只有一種——慢慢漏氣，癟了皮掛在樹枝上。
小袁説：死是什麼感覺呢?就覺得自己像一個斷了線的氫氣球。
説到小袁生前，他會告訴你：自己脾氣並不好，非常暴躁。時常發怒。
但他死後大家對他的評價卻驚人的一致：小袁是一個老好人，對誰都很和善。
由此可見，小袁那些憤怒都是用意念傳達出去的。就連死，他都選了一個温吞的方式——吃安眠藥。
真的暴躁的人會選擇跳樓，把自己拍得面目全非，搞得最後追悼會都沒法開，誰多瞅一眼都要留下陰影。
真絕情的人會去跳河，浮腫成一個碼頭，把自己從165cm泡成180cm，來世做一個狠角色。
小袁這個死法，來的時候是什麼慫樣，走的時候還是這個慫樣，甚至更慫。
02
小袁帶着禮金——一麻袋的冥幣到了目的地。
這幾百億的冥幣，比爾蓋茨估計夠嗆，冥界王思聰還是能夠拿下吧。
但一到這裏，小袁就傻眼了。這裏誰沒有個千億身價?小袁帶來的錢連個包子都買不了。
嗯，塵世的煩惱這裏一個也沒少，死了通貨膨脹更嚴重。
在混了幾個月以後，小袁越過越潦倒。
作為一個鬼，首要任務是嚇人。
在嚇人這個項目上，被車撞死的，跳樓的，淹死的有天然的優勢。
被車撞的一天只消露個臉，就能嚇倒一大片人收不少貢品賺得滿缽。
跳樓的往地上一趴，配上點新鮮的腦漿，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節奏。
淹死的甚至都不必拋頭露面，走路的時候配上點水嗒嗒的聲音誰受得了?
可憐的小袁沒有優勢只能創造優勢了。他開始留長髮，指望留出一頭“黑長直”。
唉，潦倒大概就是這樣的。明明自己是真鬼，還要模仿電視上的假鬼。
但是這條路也被堵死了，因為小袁是自然捲。
留到一定長度的時候，頭髮就不聽話的四處亂卷，炸裂開，像一隻沒有人打理的獅子狗。
每個頭髮乾枯而頑固的肆意捲曲着，配上小袁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像一個失足的網癮少年。
總之，不像一個鬼。
03
故事在這裏轉折。
小袁做鬼的第6個月，他賺了第一桶金。
那是一個乾燥的午夜，小袁失魂落魄的一個人在街上游蕩尋找驚嚇的對象。
路上偶爾有路過的行人，沒有一個人對小袁感到好奇。大家都行色匆匆。
小袁隨意找了個地方歇腳，那天的選擇是一家街邊的假髮店。
假髮店的人頭模特在月光的映襯下閃耀着莫名其妙的光澤。
小袁有些沮喪的想：日媽這些假人都比老子嚇人。
出於玩一玩的心情， 小袁隨意摘下一頂假髮往頭上一套。他沒有照鏡子，反正照了也看不見自己。
在回家的路上他毫無預兆的嚇到了第一個人。
甚至把小袁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04
很快小袁就開始兜售假髮，對象是那些和他一樣自然捲的可憐鬼們。
大家垂頭喪氣的來小袁這裏挑選假髮，再開開心心的離開。
好日子不長。很快小袁假髮就不流行了，大家流行起了真發。
趁人睡着了，把頭髮剪走。這種頭髮新鮮，漂亮，比起假髮更顯光澤。
雖然你不知道對於鬼來説，光澤有什麼用。但大家追求的就是這個。
於是被迫的，小袁也要背起剪刀上街成了一個在深夜裏剪別人頭髮的變態鬼了。
05
那一天小袁沒有戴假髮上街，任自然捲肆意的爆炸在頭上。
他有些不習慣，有些羞澀，有些恐懼。這些鬼不能有的情緒壓在身上，讓他步履格外緩慢。
他第一次作案選的一個學舞蹈的女孩。她有着一頭真正的“黑長直”。
不知道她有沒有做那些可怕的護理，至少看起來頭髮是很漂亮的。
小袁靠在女孩身邊，身體的一部分陷入到涼蓆的縫隙裏。
他有些害怕女孩中途醒來，他害怕人類沒有預告的尖叫，雖然鬼需要的就是這個。
可能是夏天太熱吧，小袁冰冷的身體像一塊不停散出冷氣的冰塊，恰如其分的減少了暑意。
女孩睡得很安穩，真怕走了以後她會被熱醒，再發現自己頭髮沒了.......
或許是害怕突然的尖叫，小袁始終沒有下去剪刀。
他瞪着那些散落的髮絲，完全明白了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真發。
在月光的映襯下，真發的光芒是柔和的。散在枕頭上就像泡在水裏，頭髮自然的擺動像歡快的魚。
好像水鬼的頭髮也是這樣的，但水鬼的髮絲更像一根根帶鈎的魚餌。
小袁起身擋住月光的滲漏，但光線還是穿透了他的身子撒在女孩的頭髮上。
誰能把這些頭髮絲兒的電源關掉呢?別再讓它們發光了。
算了，還是開着吧。
那一刻小袁覺得他能夠原諒所有的事情了，包括他的自然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