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在線 | 江寒雪:水鄉的橋
■ 江寒雪
江南水鄉多橋。條石壘的,塊磚砌的,木板架的,千姿百態,橫跨於水鄉縱縱橫橫的河流上,而且大多沒名沒姓,樸實平凡得讓你幾乎忘卻了它們的存在。但細細想來,它們又無處不在,構成了江南水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水鄉的房屋全都依水而築,隔河相望。河水潺湲地流去,兩岸的街道也就迤邐地延伸,小則為村巷,大則成集鎮。連接兩岸的橋往往坐落在村巷或集鎮的中心。條石壘砌,高高地橫跨在河道上,像一張拉滿弦的弓,給人一種渾厚凝重的的感覺。橋的一頭是街面,從橋堍向兩邊分開,碎石路面發出幽暗的年九日深光亮,讓人想起它與這鎮這橋同樣悠久的歷史。銅鐵鋪的叮噹聲,綢緞莊、雜貨店的熙來攘往聲,更把小鎮寧靜平凡的日子捶打叫鬧得有聲有色。橋的另一頭是民居。一個個油鹽醬醋的日子,實實在在地堆疊起一户乎粉牆黛瓦的人家。裊裊炊煙飄逸起温馨的感覺,花卉庭院敞開着安逸的情懷;家長裏短的話題夾雜着如詩如畫的傳説,更在老婆婆的絮叨裏、老爺爺的煙斗中瀰漫升騰,融入水鄉數千年氤氲不散的水氣煙嵐裏。
橋頭的社廟背水而立。社廟門前有片很大的場地。中央照例婆娑着兩棵古銀杏,枝幹粗壯,盤曲嶙峋地遮蔽着整片場地。
平日裏,它是一個天然的農貿市場,方圓數十里的鄉親們都來此設攤趕集做買賣。一到農閒的晚上,它又成了一處理想的露天電影放映場。放映機架在場地中央,白幕布掛於兩棵古銀杏之間,天一擦黑,電影就開始了。場地裏早已擠滿了人,晚到的只能踮起腳遠遠地站在場外觀看,也有的乾脆蹬到幕布背面的橋欄上,看起“反電影”來。
幾個調皮的孩子覺得這樣看挺有趣,便忍不住從場地裏鑽出,也擠到橋欄上來;看着看着,一不小心掉進了河裏,把岸上的人們急得直跺腳喊救命。誰知他卻一個猛子竄到水邊,從河灘上爬起,蹬在一邊沒事一般照舊看他的電影。映畢人散已是月懸中天,小鎮的一切復歸於寧靜。朗月流瀉,將水面照成白亮亮的一片,石橋的拱形倒映在水裏,與水上一半連接成一圈月洞門,亦真亦幻,仙境一般。此時,遠處的河面上有一葉小舟正悠悠盪盪地飄過來,飄過來,終於飄進了這仙境一般迷人的境界裏——
磚砌的拱橋大多坐落在鄉村的通衢大道上,連接着前村後巷,比石橋要小巧得多,也平直得多。料作全是上好的青磚,呈水灰顏色,與附近的村舍、兩岸的田野和諧成一體。夏日的午後冗長煩悶,熱辣辣的日頭烤得人燠熱難忍,村頭老樹下的石條上,房前屋後的通風口,全都橫七豎八第躺着袒胸露背的鄉親們。
更有幾個別出心裁的,將吊牀在村後河邊的粗樹枝上一掛,便坦然享受起水中的那點涼氣來。一羣八九歲光景的孩子,像是受着誰的統一指揮似的,個個赤身光腚,井然有序地排在橋頭挨次學跳水練水性,把夏日的午後攪鬧得歡聲四濺。膩了乏了也渴了,他們便哄進橋頭老爺爺的瓜棚內,纏着看瓜的老爺爺給他們摘瓜解饞。如果碰上個小氣固執的,他們便設圈做套,先派幾個進瓜棚瞎攀談套近乎迷惑老人,而後派幾個膽大的去田間偷瓜。等到老人回過神來,則早有幾個大西瓜浸泡在橋下的水裏了。
最常見的是那些木板小橋,它們散見於村頭巷尾和原野的小溪上。水面不寬,只消在河心插上兩根木樁,用木板兩頭一擱就成了。那木板大都是耐磨耐腐的水杉,厚實而有韌性。但比起石橋磚橋來,畢竟太簡陋太窄小了,走在上面顫巍巍的缺乏安全感。好在水鄉的人們成年累月踩着它們來來往往過日子,也習慣了。黴雨汛期,河道氾濫,暴漲的河水常常一夜之間將它們衝得片甲不留。可第二天,鄉親們都會不約而同地自願扛出家中的木柱木板,把他們重新架設起來。
水鄉的橋是普通而平凡的,它們年年歲歲默守於河道上,以其堅毅之軀支撐起那份矢志不渝的忠貞。唯其如此,世世代代水鄉人們的路才越走越通暢,越走越平坦。
作者簡介:江寒雪,原名黃建南。在《解放日報》《新華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近五十萬字。著有散文集《一川煙草》《落花人獨立》。曾獲全國第四屆“中華情”詩歌散文大賽金獎。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范仲淹研究會理事、蘇州市作家協會會員。
【編輯製作:滑溜,本名劉健。憨派文學創始人,著有憨派文學奠基之作《滑溜》一書。《中國憨派文學》主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
《中國憨派文學》:
主編:滑溜
編輯:魚七秒
郵箱:88471446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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