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在湖北的飛地
北京在黑龍江的飛地
重慶在四川的飛地
河北和北京在天津的飛地
天子村村主任陳和平的桌上,擺着兩部電話。一部貼着“重慶”,另一部貼着“四川”。“這是為了節約電話費。”他説。
在行政區劃上,天子村連同居住於此的近700號人都歸屬於重慶。但是,這個村子卻又在四川省武勝縣的版圖之內。這意味着,若是他們安裝了四川的電話,致電天子村位於重慶合川區的“本部”,是長途。而如果只裝合川區的電話,他們與武勝縣的聯繫就又成了長途。天子村到四川武勝縣城僅四十多分鐘車程,而許多村民一生也沒到過重慶合川城區。
這般境況,只因為他們住在“飛地”上。
簡單而言,“飛地”是指那些屬於某一行政區管轄,但又不與本區毗連的土地。儘管在行政區劃的教材中,“飛地”問題是細枝末節,但在現實中,他們卻並不罕見。
在河南省濮陽市的範縣,流傳着一句民諺:“全國一大怪,縣城設在省界外”。這句話是指,範縣的縣城在山東省莘縣櫻桃園鎮的轄區之內,與該鎮的鎮政府同址坐落。
而當地民諺又云:“山東省裏有個河南縣(範縣),河南省裏有個山東鄉(櫻桃園鎮),山東鄉里有個河南村(金村和張扶村),河南村裏住着山東人。”住在櫻桃園鎮的居民,可能每天都會在兩省間往來“奔波”。
中國境內,河南與湖北、上海與江蘇、安徽與江蘇等省間,都有土地“飛進飛出”。而一省之內的市、縣級間的“飛地”則不勝枚舉。
有網友曾發帖稱,坐京九線火車路過黃河時,收到了河南移動的歡迎短信。這使他頗為詫異——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該段黃河的南北都是山東省地界。於是,他回去細查地圖,才發現該處有一段狹長地帶,在行政區劃上正是屬於河南省濮陽市。這是因國務院為解決該地區的水利問題,對區劃幾經調整所致。
而“飛地”區劃交錯,曾給山東省莘縣的税務局帶來了一些困擾。該税務局的內部文章記載,一位宋姓人士在此無證經營屠宰業。每當山東檢查,他就説歸河南管,河南查,他又説歸山東,税收檢查次次漏網。而他自己“自鳴得意,經常向其他商户顯示自己的逃税‘高招’”。最終,分屬兩省的税務人員一起行動,才將其“捉拿歸案”。
土地為什麼會“飛”到外省?
飛地的產生,大部分是因為行政規劃問題。比如因歷史原因,香河縣等三縣隸屬於河北廊坊市,卻與該市之間隔着北京和天津兩個直轄市的土地。由於面積太大,所以幾乎在所有的全國地圖上都可以看到“河北”被標註了兩次的現象。當然,河北也有飛地,該省的蘆台經濟開發區就位於天津市內。
而在中國的西北部,由於少數民族的分佈有“大分散,小聚居”的特點,所以,在一些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往往會形成“民族飛地”。在湖南境內就有一塊屬於貴州一個少數民族自治州的飛地,而貴州境內也有屬於一個湖南少數民族自治鄉的飛地。在青海和雲南這種情況更為普遍。
此外,由一級政府出面,在另一個行政單位轄域內建農場、工廠、礦山,就會形成“經濟飛地”,這往往出現在土地稀少的直轄市。在中國,“飛”得最遠的土地,是黑龍江省界內的雙河農場——它隸屬於北京,兩者相距1060公里,這個農場如今是北京的勞動教養和綠色產品基地。
上海在安徽和江蘇有7塊飛地。在安徽省內,有兩座勞動教養性質的農場,一座牧場,以及黃山的一座茶場都隸屬於上海。而江蘇省大豐市內的上海農場、川東農場和海豐農場,都是上海市的“飛地”。這裏,説上海話,吃上海菜,持上海户口。收成的蔬菜、禽蛋,也都送往上海的餐桌。“國家規定,政府的管理行為都是按照行政區劃的隸屬關係。”湖南省民政廳一位人士對南方週末記者解釋説,“區劃屬於哪裏,税收就歸哪裏管。同樣,教育、醫療、社保等公共服務也跟着行政隸屬關係走。飛入地不會替飛出地承擔行政事務。”
原本,抽象的界限概念,並不會影響“飛地”居民的日常生活。而行政管理的隸屬關係,卻使得“飛地”之上的居民的生活有點不大方便。《東方今報》報道,“飛入”湖北省境內的河南省河石槽溝村只有一所只到四年級的小學,孩子們上五年級和初中,就不得不到河南省的荊紫關鎮。儘管附近就有湖北的學校,卻不能就近入學。
解決爭議,資源是核心問題
現在,重慶合川區天子村村民的生活習慣,已經與四川武勝沒有多大差別。他們像當地人一樣,喝酒不用酒杯,而是將酒倒入一個大碗,擺放在桌子中間。這一習慣,在合川居民中並沒有。
而口音,“飛地”居民也已與武勝、廣安一帶相同。他們“飛”來太久了,村子的歷史只能通過長者的口口相傳。
當然,另一些“飛地”還保留着原來的習俗。
河南石槽溝村村民王有芳説,解放初期湖北曾動員該村村民歸入湖北,被大家拒絕了。至今,他們還喜歡吃麪條,聽豫劇。儘管村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媳婦都是湖北人,但石槽溝村的姑娘嫁人卻基本上還選河南人。
不過,習俗和文化並不是行政區劃調整的首要考慮。資源才是。“在區劃調整時,產生矛盾的主要因素是雙方對資源的爭奪,比如水利資源、礦產資源。”上述湖南省民政廳人士説,“那些沒有資源爭議的區域,一般通過協調都是可以調過去的。但如果涉及資源豐富的,就要考慮用什麼去補償損失方。有時會以土地置換的方式,儘量做到平衡。”
而按照國家對行政區劃管理的規定,鄉以下的變動,省級政府可決定。更高級別的調整,則要上報國務院。陝西省國土廳一位人士説,“涉及徵地,若是省間‘飛地’,則需要兩省間協商了。”
整體上,國家對“飛地”的調整持謹慎態度。“一般不要設置‘飛地’,阻力不大的會盡量消除。”上述湖南民政廳人士説。但是,也要評估改變現狀的後果,若是會影響到社會穩定、民族團結,則不會輕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