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可以留下印跡,可以記錄故事!這口井,可以訴説與“老佛爺”的往事......

由 慕容亦凝 發佈於 休閒

歷史的長河中,井從未缺席過,掘一眼井,綠一片地,生機無限,有市有井才有了人間煙火。對於北京而言,井與衚衕的淵源頗深,這也讓井在北京有了特殊的意義,特殊的故事。隨着自來水進入千家萬户,曾經作為生活內容之一的井,淡出了生活的舞台,甚至連記憶舞台都逐漸缺席了。

延年井訴説與“老佛爺”的往事
三眼井衚衕已無三眼井 攝影:王海欣
三井衚衕的“地標”

因井得名 光陰留痕

《京師坊巷志稿》記載,清代時北京內外城共有一千多眼井。如今,漫步在街巷衚衕,仍然可以在不經意間尋覓到它們曾經的印跡和故事。

提起北京與井有關的衚衕,年齡較長的非銅井衚衕莫屬。民國文人張次溪所著《燕京訪古錄》有載:“德勝門內積水潭西,有大銅井,井水甘甜,有黃井口一眼,外方內圓式,四周方八十八寸,厚八寸,由口至邊,寬二尺,裏口圍圓三尺八寸。銅面上篆刻‘大元至順辛未秋七月賜雅克特穆爾自用’十七隸字。下篆‘鐵平章大銅井’六隸字。皆為陰文。”

沒錯兒,這條因井而得名的衚衕,在元朝時就有了,現在分為大銅井衚衕和小銅井衚衕。查詢史料可知,大都遣右丞雅克特穆爾對文宗有擁戴之勞,禮部尚書馬祖常撰文並立功德碑於北郊,以昭示雅克特穆爾的功勞,這口甜水井也是雅克特穆爾因功受賞。而“鐵平章大銅井”的“平章”又是何意?元朝以中書省為政務中樞,主官中書令常由皇太子兼領,下為左右丞相,再下為平章政事。因此,井上所載文字,既表明身份,也彰顯功德。

當時雅克特穆爾獲得的賞賜或許不止這口井,離井不遠曾有一橋,它的名字與井不謀而合——鐵平章橋。據《析津志》,今西海之西北方,有一名為“抄紙坊泓渟”的湖泊,東則為玄武湖,二者之間為鐵平章橋。一井一橋,出行加日用,這賞賜還真給面兒!

可惜的是,雅克特穆爾留下的名聲並不好。《續資治通鑑》載,在文宗一朝,雅克特穆爾手握大權,挾震主之威,肆意無忌,一次宴會就要宰殺13匹馬。此外,雅克特穆爾娶了40個媳婦,“荒淫日甚,體羸,溺血而死”。

因井而得名的衚衕中,三眼井衚衕最為朗朗上口。東起嵩祝院西巷,西至景山東街,南與大學夾道相通,北與吉安所左巷、橫柵欄衚衕相通的三眼井衚衕,據説是源於乾隆年間的一口三眼之井而得名。

有意思的是,三眼井衚衕並不只有三眼井,還有二眼井。1965年整頓地名時,把二眼井併入,改稱景山東胡同,1981年複稱三眼井衚衕。所以,現在的三眼井衚衕其實也包含了二眼井。不過,衚衕裏現在只標明瞭三眼井的位置,至於二眼井究竟在何方,無人能説得清楚。民國初年陳宗藩編著的《燕都叢考》載:“嵩祝寺,稍西曰嵩祝寺夾道,曰二眼井,其間有南北小衚衕曰橫柵欄。再西曰三眼大院,又西曰三眼井,稍北曰吉安所。”

《燕都叢考》中提到的嵩祝寺,如今在時尚人羣中非常叫座兒。記得我與它首次謀面時,它還被一家印刷廠佔據着,院中是破舊的廠房,怎麼也看不出往日的輝煌。嵩祝寺是清雍正十一年(1733),在明番經廠、漢經廠舊址的基礎上建起的,當時作為章嘉胡圖克圖活佛在京駐所。為此,乾隆皇帝還題寫了匾聯。如今的嵩祝寺得到了修繕改造,更融入了不少現代元素,成了網紅打卡地。

三眼井衚衕中的吉安所左巷8號,曾經是毛澤東主席的舊居。想當年,青年毛澤東初到北京時,和朋友合租此地。小小的院落中,留下了一代偉人的足跡。

無獨有偶,皇城以北的三眼井衚衕,在皇城以南的前門地區還有位兄弟——三井衚衕。三井衚衕中現在還保存有石構件——一整塊青石上,挖出三個圓形井口,呈現三角形分佈。三井衚衕同樣承載着一段值得記憶的人與事,《京報》於1918年誕生於三井衚衕38號。這家報館由著名報人邵飄萍所創辦,堅守以“探求事實不欺閲者”為第一信條,很快就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

在北京,因井得名的衚衕還有很多,如金井衚衕、龍頭井衚衕、水井衚衕……它們的名字為井的存在留下了見證。

井有傳説 流傳至今

眾所周知,北京的水井分甜水井和苦水井。相傳,在北京齊化門,也就是現如今的朝陽門附近建有延福宮,宮內便有口特殊的水井:甘者味甚洌,苦者難以下嚥。故曰一井二水。在乾隆《京城全圖》中可以看到,延福宮西路為主體,東路為廟,南部隔小衚衕為一所坐東朝西的兩進宅院,應是道長府,東面是一座長方形院落及東院牆。這座廟宇誕生於明成化十七年(1481),當時命名為大慈延福宮,民間又稱之為三官廟。

北新橋的鎖龍井傳説具有奇幻色彩。據傳,姚廣孝降服神龍,鎮於古井之中,鬱悶的神龍發問,何時才能重見天日?姚廣孝指着近旁的橋答:“什麼時候這橋反過來,你就能出來了!”記得小時候,爺爺曾給我講述過這個故事,從那時候起,我不但知道了“北新橋”的名字,甚至還琢磨着,是不是真能見到傳説中的神獸?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原因,鎖龍井附近曾經有座鎮海寺。

鎖龍井在北京不止一處。京籍老作家方彪先生在一篇對德勝門的文章中就曾回憶,在德勝門旁也曾有這樣一口帶着鎖鏈的“鎖龍井”。據説那口井裏有鎖鏈,鎖鏈的另一頭“鎖”着一頭石質神獸。

因井而誕生的故事很多,頤和園的延年井便承載着一個人和一口井的故事。頤和園是慈禧最喜歡的地方,在一個夏日,慈禧來頤和園遊玩,她在夢中來到仁壽殿,在殿北看到一口古井。睡醒後的慈禧命人尋地掘井,沒想到果真出水。於是,慈禧把此井命名為“延年井”。

最近筆者在門頭溝一座村落中,被一株老樹下的古井所吸引。古樹矗立於高台之上,濃密的樹蔭庇護着一口水井,水井之上架着的轆轤講述着光陰的故事。不遠處的高台旁邊,一個石槽嵌入地中,槽面與地面平行,在石槽底部打一小口,通向台外。在諸多影視劇作品與博物館中,多次看到這樣的“井窩子”。水夫從水井中汲水而出,清澈的井水被倒入石槽,水又通過小孔由高至低或是流入購水人的桶裏,或是流入水車上的儲水木桶中。這不僅僅是山村中的景象,更是與井、與人、與生活的記憶。

老北京有專門挑水的水夫,在明朝時大多為山西人,到了清代,山東人接管了此項業務。在這一演變過程中,還有一則有趣的傳聞,被民國時期的書籍收錄。據傳,闖王入京時,麾下兵丁的私事交給了地熟人熟的水夫們代勞,於是依仗着“背後靠山”,山西水夫的勢力愈發壯大。清兵入關後,各旗人馬在京城分有駐地。旗兵隨營伙伕大多為山東流民,靠每月各旗分給他們口糧為生。清代的官井多由兵營中的伙伕管理,但老百姓可以隨便汲水或僱人挑水。後來伙伕們的日子不好過了,曾經分發的口糧一減再減。為了養家餬口,一些伙伕也兼顧起水夫的業務,官方特意為他們發放營業執照。官井之處成為水窩子,水夫住的屋子稱之為水屋子,送水的衚衕宅門範圍則被稱之為水道。

嘉慶時《燕京雜記》載:“京師之水最不適口,水有甜苦之分,苦者故不可食,甜者……賣者又昂其價,且劃地為界,流寓者往往苦之。”這段內容就反映了清代北京城用水的情況。

隨着時代的進步,井上的木頭轆轤包上了鐵皮,井中的甘泉多了水泵……當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清澈的自來水,曾經衚衕裏的那些水井,慢慢變成了記憶中的井……

(原標題:北京井事)

來源:北京晚報 作者:京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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