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為一名藝術家,不為了吃飯的那種。”
不為了吃飯的那種。”
世上熱愛梵高的人何其之多,
但説起對梵高畫作的瞭解程度,
相信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他。
他就是趙小勇
他不是藝術家,更不是什麼學者,
而是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農民工。
他不一定最瞭解梵高本人,
但他一定是最瞭解梵高畫作的人。
在20年時間內,
他臨摹了10萬多幅梵高油畫,
每一個筆觸,每一筆色彩,
他都瞭然於心。
二十多年前的夏天,
趙小勇從老家邵陽來到深圳,
“剛開始給樹脂廠上色,
早上六點一直做到晚上八點,
一個月工資六百,
看不到明天是什麼樣子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
趙小勇聽説在大芬村畫油畫能月入3千。
於是就去開開眼界。
憑着曾經練過一點素描和水粉,
他被村裏名叫張正京的畫師相中,
正式留在大芬村學習油畫技巧。
他終於免於搬磚砌牆的日曬雨淋,
成為了一個忙碌在特殊流水線上的工人,
一個專門臨摹世界名畫的“畫工”。
師兄弟加他一共四人,
二十平米不到的平房,
到晚上熱得睡不着覺,
連洗三、四次澡都不管用,
乾脆起牀畫畫。
月明星稀寂靜無風,
街道里趙小勇的畫室亮着燈,
直到早點鋪子裏爐火的煙飄進來,
“吱呀~”的一聲,
畫室的門才被推開。
整整兩年零四個月,
從出師到自立招牌,
趙小勇沒有賣出過一幅畫,
連房租飯錢都是找別人借的。
為了尋求生路,
他在各大畫廊前駐足徘徊,
看別人是怎麼賣畫的,
怎麼去聯繫客户的。
又是整整兩個月,
小勇摸索出了一點規律,
“梵高的畫訂單最多”,
他決定向梵高下手。
為了生活,
趙小勇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不斷地臨摹梵高的作品,
只用了兩三個月就漸漸上手,
不到一年,就畫得有模有樣了。
漸漸地,他喜歡上了這位大師,
漸漸地,
並開始只畫梵高的畫。
“梵高畫畫是為了生存,
我們畫畫也是為了生存。”
他的畫技突飛猛進,
接到的訂單也越來越多,
在和別人合租的二室一廳外,
他掛上了“專畫梵高”的招牌,
吸引許多國內外的畫商慕名而來。
訂單太多忙不過來,
趙小勇便叫來家人幫他一起畫,
他的妻子負責臨摹《星空》,
弟弟則主攻《夜間咖啡店》。
為了臨摹得更好、更像,
他一有閒錢就會購買梵高的畫冊和書仔細研究,認真思考。
有時還會組織大家一起觀看梵高的傳記電影。
狹窄的房間煙霧繚繞,
恍恍惚惚之間。
趙小勇覺得自己就是梵高。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
他覺得自己比梵高還要強:
梵高生前只賣出過一幅畫,
而自己賣出過10幾萬幅呢!
“這個時候,我伸手去觸碰,
他突然間不見了。
我一下就醒了,滿腦子都是梵高。”
和趙小勇一樣的,
“中國梵高”“中國莫奈”“中國達芬奇”
還有上萬個,
他們共同居住在深圳大芬村。
大芬村,
這是一個以複製西方經典油畫為生的村落。
1989年,
香港畫商黃江接到大批海外油畫仿製品的訂單,
於是他招攬了60多個農民工,
手把手教他們畫畫,
只用了短短几個月,
源源不斷的仿製名畫,
便從這裏流向了世界各地。
大芬村形成了一條由畫家、畫工、畫商組成的產業鏈,
如今這裏畫廊過千,畫工上萬,
每年生產逾500萬幅莫奈、梵高、達芬奇等大師作品的複製品。
大芬村已然成為了舉世聞名的“油畫村”。
這裏有琳琅滿目的油畫,
售賣品種齊全的畫材,
這裏佇立着姿態各異的現代雕塑,
到處都是色彩斑斕的牆繪。
大芬村到處都是畫油畫的人,
隨便拉上一個路人,
幾乎都能提筆模仿莫奈,倫勃朗,
但卻沒有一個真正的畫家和藝術家。
因為在大芬村,
畫畫不是藝術而是為了生存。
畫工們有的組成“家庭式作坊”,
不同的成員專攻不同的畫。
有“畫室”的則分工合作,
每人畫不同的部分,
流水線一般就能完成一幅畫。
畫畫的過程更不是享受,
而是無數個通宵地連軸趕工。
一旦碰上加急的訂單,
大芬村的夜晚就燈火通明,
男人們赤裸着上身作畫,
靠香煙和廣播提神。
白天只能睡一小下,
8、9個人擠一張通鋪,
狹窄的客廳是畫室更是家。
“我們畫畫,吃飯,睡覺都在這裏的。”
藝術,
是會營造出一種假象的,
像千百年前的大師那樣,
飽蘸色彩,揮動畫筆。
明明無限接近着藝術的殿堂,
但一回神,卻見家徒四壁,
只有老舊的風扇嗡嗡旋轉。
精神富足,現實卻貧瘠,
惡劣的條件讓許多人放棄。
但更多的人卻選擇留了下來:
他們“不會”畫畫,但是除了“畫畫”
他們一無所長,一無所有。
畫工生存的現實空間與臨摹中的經典名畫構成了強烈的反差,
畫工裸露的膚色與畫中明豔的色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樣的畫面感動了餘海波和余天琦父女。
於是他們用鏡頭記錄下了大芬村畫工們的故事,
這部名為《中國梵高》的紀錄片,
在荷蘭首映,取得了很大的反響。
《中國梵高》記錄了大芬畫工轉型的路途中所遇到的困難、掙扎,絕望與希望,個人理想與現實生活的碰撞與妥協。
趙小勇有一個夢想,
對着照片臨摹了20年,
他實在是太想看看梵高的真跡了,
他還想去梵高的老家看看,
是怎樣的土地孕育出了,
這樣一個偉大的畫家。
儘管妻子再三勸阻“不要去,我們哪有那麼多錢”。
但他還是決定為自己活一次。
2014年,趙小勇終於如願以償,
站在了梵高美術館的門口。
在館外的紀念品商店裏,
他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作品,
忍不住狂喜地叫起來。
“這是我的畫呀!”
雖然他一直幻想自己的畫,
被掛在高大上的畫廊出售,
而不是在街邊的“小賣部”被遊客隨意挑選,
雖然賣畫的人告訴他這幅畫賣500歐元。
價錢比他的“出廠價”高了整整10倍。
有點失望,又有些尷尬和侷促。
接下來,他走進了美術館。
梵高的自畫像前,除了他空無一人。
他屏住呼吸細細端詳,
想看清真跡的每一個筆觸,
這幅他畫了20多年的畫此刻近在眼前。
如此熟悉,卻又非常陌生。
“不一樣,顏色什麼的都不一樣”
他喃喃自語道,
原來畫了這麼久,
自己和梵高是不一樣啊。
回程途中,
趙小勇又去了法國
在梵高的墓前他按中國人的習慣,
恭恭敬敬地為偶像敬了3支煙。
在回國的路上,
他盤算着開一家畫廊,
不再臨摹名畫,
想走自己的原創之路。
“我想成為一名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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