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美俊讀畫：高人逸士今安在 舉案齊眉是前賢——衞賢《高士圖》發微

五代·衞賢《高士圖》 絹本設色，134.5×52.5cm，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高人逸士今安在 舉案齊眉是前賢

——衞賢《高士圖》發微

範美俊

該畫無款識，卷前有宋徽宗趙佶的瘦金書榜題“衞賢高士圖”。雖為立幅，但裱成了手卷形式，是北宋內府的“宣和裝”，是一件遞藏有序、公認的衞賢真跡。五代南唐後主李煜時，衞賢為內廷供奉從事畫事。南唐的國力雖弱，但在李璟、李煜兩朝短短32年中，集中了顧閎中、董源、周文矩、徐熙、趙幹、衞賢等大家。

據《宣和畫譜》載，此圖又名《梁伯鸞圖》。當時內府一共收進衞賢《高士圖》六幅，分別繪黔婁、楚狂、老萊子、王仲孺、於陵子和梁伯鸞六位高士，今天只剩下了《梁伯鸞圖》一幅。視其畫幅大小，當時可能是用作六曲屏風。畫上有乾隆帝所書“神”字及題記一段。

此畫描繪的是漢代隱士梁鴻與妻子孟光“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故事。梁鴻，是東漢明帝時的隱士，學問高深卻安於躬耕勞作的清貧生活。他娶貌醜心善的孟光為妻，婚後二人成就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佳話。某次梁鴻作《五噫之歌》，惹惱了漢肅宗劉炟，不得不改名換姓四處隱居，從齊魯之地遷至吳，投入大户皋伯通家，為其賃舂度日。每天勞作而歸，其妻孟光必備飯食，跪舉齊眉進奉。伯通很是驚奇，暗想：“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

既然是隱居，畫家把梁鴻的居所安排在山環水繞、人跡罕至的山野。畫幅上半部巨峯壁立，遠山蒼茫，山巒曲折盤亙多見懸崖峭壁。下半部為竹樹蓊鬱，一瓦舍橫亙其間，疏籬欄杆圍其外，雜樹茂密，溪水潺潺。屋中的梁鴻跪坐於榻，竹案上書卷橫展，正在安心讀書。孟光雙膝跪地，飲食的盤盞高舉齊眉。梁鴻坐於案前，神態坦然平和。房舍雖簡陋、二人也粗食布衣，但隱士那種志在山野、意態坦然的高潔情懷讓人尊敬。

此圖雖為主題人物畫，卻集山水、人物、建築畫為一體。構圖嚴密，勾線勁挺，屋舍和木欄柵籬的結構嚴謹清楚，以界畫法刻畫精細，表現出一定的縱深關係。此圖是傳世卷軸畫中年代最早的以界筆“植柱構梁”的建築畫跡之一，因此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山石及樹木的皴筆密集，近樹精心勾畫，遠樹則勾點結合，重在以墨色由淡至深，層層烘染，顯得質感凝重，尤其是石凹處的濃墨乾點，則為前所未有的獨創。水流的表現，勾線柔和順暢，綿密有序，恰如微波皺起。圖中人物、山水似乎平分秋色，與此前唐代以人物為主、北宋以山水為主的創作相比較，可以清楚地體現出典型的五代時期繪畫的承上啓下。

衞賢，生卒年不詳，京兆長安人。衞賢善界畫、樓台、殿宇、盤車及人物，初師尹繼昭，後學吳道子，五代南唐後主李煜時曾為內廷供奉。界畫創作能“折算無差”，情景交融，不落俗套，被稱為唐以來“第一能手”。嘗作《春江釣叟圖》，李煜上題《漁父詞》二首。《宣和畫譜》著錄其作品有《閘口盤車圖》《雪宮圖》《渡水羅漢像圖》《蜀道圖》《神仙事蹟圖》等25件。

範美俊：美術理論家，美術評論家，中國美協會員，中國書協會員，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教授。

主要研究方向：中國書畫史與藝術理論，兼及書畫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