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一條船的時候
畫中的水墨，尚未醒時
雁羣已經歸來
我已經站在廣濟長橋的一端，彷彿
另一端是不同的人生
是另一個我，在遙望着順風而來的貨船
古鎮與田園相連
兩岸的人間與蒼穹相連
雁羣以“人”字形的隊列飛過頭頂
它們要書寫的
似乎是亙古以來，不屈的靈魂
水聲。風聲。歲月
我的身體裏似乎還保留着用舊的年代
微微晃動的野草在我的目光裏
如同傾城一笑的少女
■晨光升起
在臨平，在一座城還未點亮燈光的黎明
描寫生命的詞語很輕
彷彿有種寧靜，穿過街道和車流
我靜靜地站着
等待晨光升起時
燃燒命運的，剎那的温暖
星光依舊很薄，似有千言萬語
星光落下時
運河構成的長句恰好
在我的瞳孔裏與地平線
形成完美的夾角
臨平的人們，恰好撥動了年代的琴絃
萬物皆有靈韻
哪怕是一塊石頭，也能聽懂時間的歌謠
■古井畫卷
提到郭璞古井的瞬間，彷彿我就被
蒼天注視着
被光陰注視着
而它們又被大地注視着
古井帶來的命運，與大地上的萬物
如同莫比烏斯環的二維平面
永世循環。而這裏的神明，被運河水注視
也在永世循環
倒影成廣袤的田園
只要很淡的筆墨
就能把人間與塵埃，分離成等距的方格
■古鎮。石碑。方言
每一塊天地都生長着，樸素的莊稼
每一顆稻米里都裝着人生
感悟那些不能重來一次的細節
就像生命本身
在經歷着不能重來的悲歡
在棲溪講舍碑前，很小的回憶，也能被放大
成為不能重來的滄海
光陰的故事讓塘棲古鎮
變得神秘而安寧。水流環繞着它的前世今生
環繞着它不屈的命運，環繞着一棵樹
剛剛落下的葉子
彷彿葉脈上也有一條運河，奔流不息，帶來千年的承諾
■萬物生
運河穿過時間的長夜，連起我和
人間的花開花落
流水在我面前
映出古老的繁華。時代變遷，不可言説的意境
——我總是想象着運河與眼前的世界
存在某種，超越維度的牽絆
但只要大雁歸來
所有的想象，就立刻
被鄉愁替代了
河水上的天空，清風徐來
我經沒有了
對蒼涼的恐懼——舊房子，舊炊煙，舊黃昏
一切可以用“舊”字形容的事物
都是濃郁的，都是在運河上彼此偎依
盤桓，磨礪，重現萬物光輝的理由
是新的黎明
■觀乾隆御碑有感
鄰家有女出嫁，但有離愁不能釋懷
我因此想到惠子
想到她曾沿着運河
一邊走，一邊眺望遠方
似要帶走
這裏的水波和天空
惠子那時，是一個剛剛寫詩的少女
今時她已經中年
但像我一樣充滿了對過往
回首的期待
乾隆御碑在前。我卻只想在一首
新寫的詩裏
把離鄉人已經放下的冷暖
再寫一次。保留沉默的草木。燈光。雨水
作為內心最終的角落
編輯：沈竹士
責任編輯：趙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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