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塔基斯 人性中向善的力量,比負面力量強大得多

克里斯塔基斯 人性中向善的力量,比負面力量強大得多

“荒島求生”電影《荒島餘生》劇照。

克里斯塔基斯 人性中向善的力量,比負面力量強大得多

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耶魯大學社會與自然科學斯特林講席教授,同時在社會學系、醫學系、生態學系、進化生物學系、生物工程系等任教。

克里斯塔基斯 人性中向善的力量,比負面力量強大得多

《藍圖》

作者: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

譯者:賈擁民

版本:湛廬文化|四川人民出版社 2020年7月

耶魯大學人性實驗室掌門人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結合大量數據和一系列的社會實驗,提出一個“安娜·卡列尼娜”式的觀點:成功的社會規則都是相似的,失敗的社會卻各有各的原因。

基於所有成功社會的經驗,他總結了一個好社會共同擁有的八大特質:

1.擁有和識別個人身份的能力

我們可以在茫茫人海中認出自己和夥伴,正是這種獨特性,使得我們可以辨認彼此,給社會交往提供基礎。

2.愛伴侶和子孫後代

愛是特別獨特的人類體驗,只能在極少數哺乳類動物中觀察得到。

3.友誼

我們會與其他人形成長期的、不以繁衍為目的的聯盟。

4.社會網絡

由於有了朋友,我們將自己帶進社交網絡之中。

5.合作

合作讓我們不僅和朋友互動,也可以和羣體外部的陌生人產生聯繫,這就劃定了羣體的邊界。

6.對自己所屬羣體的偏好——內羣體偏好

人類社會過於龐大,我們需要識別出那些緊密聯結的夥伴,因此對自己所屬的羣體有着特別的歸屬感。

7.温和的等級制——相對平等主義

嚴格的等級制度不利於社會的運行,但我們也需要識別出羣體內部更有能力、有聲望的人,以便更好地合作。

8.社會學習和教育

社會學習是合作的產物,也是人類這個物種最大的發明之一。沒有人必須自己學習一切,我們可以依賴他們的教導。

他認為,這八個特質或“社會套件”,使得我們在相互交往中更傾向於展現愛、無私、互相學習和合作,只要共同發揮作用,就能創造出一個可以運轉的良善社會。

人與人交往的好處一定大於壞處

新京報:這次新冠疫情在全球範圍內暴發,持續時間之久、影響之大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料。伴隨而來的疾病、停工、失業乃至死亡,悲觀情緒籠罩在全球各地。在對抗疫情期間,我們也看到了人性中的弱點,自私自利、爾虞我詐、不合作的情況時有發生。這些與你在《藍圖》中表達的樂觀結論衝突嗎?

克里斯塔基斯:我發覺我們人類有一個特點,總是傾向於看到人性中不好的地方,比如暴力、自私和部落主義,新冠病毒流行期間的謊言和欺詐也讓我們印象深刻。這些人性中的醜惡面,我們已經看得太多了。但實際上,人類進化的真實故事恰好是相反的。長期以來,從社會科學家、進化生物學家之類的專業人羣,到流落街頭的底層人士都忽視了人類進化過程中的有利方面。在漫長的進化歷史中,人類已經具備了愛、友善、合作以及教育的能力。

新冠疫情的確帶來不少悲觀情緒,但我們也要注意到,人類歷來都是通過互相學習、互相合作來擊敗各類細菌和病毒,這次也不例外。我很早就注意到中國正在發生的事情,在一月底已經和包括中國學者在內的專家展開合作,研究疫情傳播之時中國的反應。《自然》雜誌4月刊登了一篇相關論文,這是我與一些中國學者合作的成果。因此我的觀點正如我在《藍圖》中所討論的那樣,人類已經發展了友誼、合作、學習等能力,我們可以利用這些能力來幫助我們生存。

新京報:人性中的良善可以幫助我們生存,那又該怎麼看待人性中的陰暗面呢?

克里斯塔基斯:總體而言,人性中向善的力量要比那些負面力量強大得多。為什麼這麼説呢?假設人與人的交往過程中,每一次都是欺騙,每一次都是惡意和中傷,每一次都會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久而久之,人類必然會被迫選擇獨居,而不是成為我們所説的“社會動物”。人類在進化的過程中逐漸選擇成為了社會動物,這就説明,人與人交往的好處一定大於壞處。我不否認貪婪、自私、暴力也是人類的本性之一,但友誼、合作、愛,等等,是不同時期、不同地方的人類社會進化的共同源頭,這些推動人類社會進化的力量要更為強大。

自然選擇決定了我們具有合作能力

新京報:你在《藍圖》中定義了好社會的八個特徵。其中一個是“內羣體偏好”(in-group bias),我們會對自己所在的羣體有特別的歸屬感和情感偏好。但很多時候,人類的不合作、偏見和敵意似乎就來自於此。如何避免“內羣體偏好”變成一種各自為營的部落主義呢?

克里斯塔基斯:我在書中提到了一個著名實驗,一些三歲的孩子參與一系列活動,同時被隨機分配獲得黃色或綠色的T恤。孩子們知道,他們獲得相同顏色的T恤並不是在於他們一起做過任何事情,或者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在實驗中,穿黃衣服的孩子總是喜歡和穿同樣顏色衣服的孩子一起玩,綠衣服的同樣如此。在最後的獎懲環節,穿黃衣服的孩子認為,和自己穿一樣顏色衣服的該得到獎賞,而穿綠衣服的都是壞孩子,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所以我們發現,人類帶有對羣體的偏見是很自然的事情。關鍵在於,“我們”與“他們”之間的界限是可以由我們自己來決定的。很多時候,邊界的劃定是非常任意的,但正因為是任意的,所以我們也可以重新定義區分你我的邊界。因此我既可以説,不管你是富人還是窮人,重要的是你是美國人。我也可以説,你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都沒關係,重要的是首先你是一個人,而不是其他動物,對不對?

解決這個問題有兩種路徑,一是去想象那些更大的羣體。另一種路徑,是去了解那些具體的人。每個人的長相都很獨特,這讓我們可以識別出具體的個體。我們也就可以利用這項特質,去認識那些對立羣體之中的具體的人。當我們和這些具體的個體建立起了聯結,我們基於羣體身份的偏見也就會讓位了。

新京報:你在書中列舉了大量規模不同、真實或想象的人類社會形態。比較社會學家往往更關注不同社會中的文化差異性,而你反覆提醒讀者發現人類社會由基因帶來的相似性。怎麼看待文化與基因的關係?

克里斯塔基斯:人類社會有着非常深刻的基礎結構,通過與動物社會比較,我們就能發現基因在其中的作用。現代研究發現,大象和人類有着非常相似的社交網絡,人與人之間可以建立友誼關係,大象也有朋友,但是,我們與大象最後的共同祖先要追溯到9000萬年前。換言之,這種建立友誼的能力是人類與大象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各自獨立發展起來的。基因為人類社會的運作方式提供了一個藍圖,如同基因會影響我們的視覺系統、大腦結構一樣。

文化仍然重要,但我們有時候把文化的因素看得過重了。環顧世界,不同社會具有不同的政治制度、不同的宗教信仰,也有不同的美食風俗和不同的語言。這些文化上的差異性的確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更深層的故事不在於我們之間的不同,而在於我們之間相同的東西。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基因只規定了人類社會的相似性,這些差異性並未由我們的基因來決定。自然選擇不能決定我們的信仰,我們究竟是敬拜佛陀還是崇信耶穌,這些不由基因來決定。但是,基因告訴我們如何才能生存,如何彼此間友好相處,自然選擇決定了我們具有的合作能力。

採寫/李永博

來源:新京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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