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真是一個奇特的時代,距離封建社會僅一牆之隔的它,居然湧現出了像徐志摩、林徽因、梁思成等以追求文藝和愛情的純真藝術家,他們整日寫寫畫畫,琢磨藝術的真諦,享受戀愛的美好時光,並且動不動就召開“愛情與藝術”專題研討會,全然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至高境界。如此看來,這是一個連現代也望其項背的“純淨”時代。
提到民國藝術家,自然不能迴避像徐志摩這樣造詣頗深的詩人,一首《再別康橋》奠定了其在民國詩壇無可比擬的超高地位。而儒雅的外表、戴着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的造型便將這位“輕輕”先生與封建社會的官宦士紳子弟完美無缺地區分開來,雖然其所在的時代與落後的封建王朝僅一牆之隔。
個人以為,徐志摩內心是極度嚮往西方那種自由和紳士風度的,封建社會那套“令人窒息”的禮教想必他已當成敝履早早丟棄了。也正是帶着這份與封建社會那一套相抗爭的倔強心態,因此,見到陸小曼後,縱然她桀驁不馴,根本就無為人之母的那份賢良淑德,但徐志摩執意要娶;雖然男女授受不清,但徐志摩經常與林徽因在一起,二人常常一起吃飯,並且還將他與林徽因的點滴細節寫信分享給了千里之外的陸小曼:“星二徽音山上下來,同吃午飯,她已經胖到九十八磅……我看樣子,徽音又快有寶寶了。”
看看,在計量單位上都拋棄了老祖宗,改用了英國計量制。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喊“林徽因”為“徽音”,字裏行間莫不是有人生知音的曖昧之意吧。
後來徐志摩飛機失事,林徽因悲痛欲絕。雖然徐志摩去世快一年,但林徽因對徐志摩仍舊“悲念,幾乎成了固定的咽梗牢結在喉間,生活則仍然照舊碾進……”。徐志摩去世三年後,林徽因和梁思成赴浙江宣平考察,途徑徐志摩的故鄉,火車停下的幾分鐘裏,林徽因下了車獨立於門外,“凝望着幽暗的站台,默默回憶着許多不相連續的過往殘片,直到生死居然幻成一片模糊,眼淚不自主地溢出睫外”……
自己的老婆如此思念別的男人,梁思成居然一點不吃醋,這份恬然豁達的心態真是令人欽佩。
因此説林徽因是徐志摩的紅顏知己並不為過,不僅如此,徐志摩還有別的紅顏知己。1931年11月18日晚9點半,徐志摩到張歆海家裏,跟他的夫人韓湘眉討論人生與戀愛,楊杏佛也來了。韓湘眉突然有所預感,脱口説道:“明天你坐飛機會不會出事?”徐志摩頑皮地笑着説:“你怕我死嗎?”臨走時,徐志摩當着楊杏佛的面極其温柔地親吻了韓湘眉的左頰,韓湘眉語帶急切之意地説道:“不出這周就要來信。”
都説女人的直覺最準,第二天徐志摩果然飛機失事。我想加一句:只有關係密切之人,女人的直覺才會很準,否則,與她不相干,何來預感?由此可見,張歆海的夫人韓湘眉必然也是徐志摩的紅顏知己,而且二人之間的交往距離,貌似已突破了一般朋友的界限。
至於韓湘眉的丈夫張歆海,只能再一次發出讚歎之聲了。還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二人的上述談話,基本是用英語説出來的。
至此,有理由認定,留洋歸國的徐志摩以及同一圈子的這批人,不論是説話方式,還是日常交往,以及思想理念,均已全盤西化了,因此,文質彬彬的徐志摩看起來“紳士”極了。
不過正所謂“死要面子活受罪”,雖然徐志摩很想以西方文明教導的方式開啓美好的“紳士”生活,但終究只是一廂情願,畢竟東西方有別,文明差異巨大,一味地強求,只會換來無盡的痛苦。
徐志摩的痛苦是眾人皆知的,如前所述,他選中的“完美”伴侶卻也是不折不扣的、吃肉不吐骨頭的“吸血鬼”。雖與徐志摩成婚,但卻不願與徐志摩離滬來京,只想着在大上海過着她逍遙自在的奢靡生活。為此,徐志摩到北京任教後,三番五次苦勸陸小曼:“叔華已得通伯,徽音亦有了思成,就是你我,一南一北。我已在上海遷就多年,在上海已實在太危險,所以不得不猛省。我是無法勉強你的;我要你來,你不肯來,我有什麼法想?……我真不知道怎麼想才好。”
作為人生伴侶,陸小曼不僅對夫君的苦難充耳不聞,而且繼續在上海過着揮金如土的生活。為了負擔陸小曼龐大的開支,徐志摩同時在北京大學和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授課,北京大學月薪300大洋,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月薪280塊大洋,加在一起有580大洋。這在當時非常之多,因為普通家庭20塊大洋足可以日常開銷了。徐志摩賺得這麼多錢,只留30大洋自己用,其餘全部匯到上海。即便如此,仍然無法滿足陸小曼的揮霍無度。
1931年11月12日,徐志摩因陸小曼太過揮霍,債台高築,於是返滬,準備幫蔣百里出售上海愚園路的房子以賺取佣金。久別重逢的陸小曼,一見面卻又是吞雲吐霧、冷若冰霜,為此夫妻間又是一場大吵。隨後徐志摩苦口婆心地勸道:“眉,我愛你,深深地愛着你,所以勸你把鴉片戒掉,這對你身體有害。現在,你瘦成什麼樣子,我看了,真傷心得很,我的眉啊!”如此用情至深、苦口婆心,卻只換來陸小曼的大怒,她隨手拿起煙槍狠狠擲向徐志摩。徐志摩躲閃及時未被砸中,但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如此一位追求“紳士”風格的徐志摩,卻對自己的妻子陸小曼語無倫次、狼狽之至。
值得一提的是:徐志摩找張歆海的夫人韓湘眉討論人生與戀愛時,眾人忽然發現,這位才華橫溢、拼命賺錢、月薪580大洋的徐志摩居然如此“窘迫”:西裝褲子又短又小,腰間還破了個窟窿,而且沒系皮帶。而徐志摩低頭像個螺旋槳一樣轉來轉去,努力尋找着一根早已遺失的皮帶,這引來鬨堂大笑。
隨後,很是關心徐志摩、並且預感其要出事的韓湘眉問徐志摩:“這次坐飛機,小曼説什麼沒有?”
徐志摩回答道:“我問她:‘我若飛機失事,你會怎麼辦?”小曼説她就做個風流寡婦”,聽到陸小曼説出“風流寡婦”4個字,早就鄙夷陸小曼為人的楊杏佛接過話説道:“所有寡婦皆風流。”
不曾想一語成讖,第二天徐志摩還真飛機失事,從此這位“輕輕的”紳士先生去了另一個世界,也就有了之前所述的知音林徽因的無限思念。
陸小曼為何如此冷血“惡毒”?我想這個問題已被世人討論了一千遍一萬遍,這裏只想説:作為封建社會還僅一牆之隔的民國時代,徐志摩想對老祖宗禮制文化全盤説不,並幻想着用西方的禮儀文化開創新生活,做一個永遠的“輕輕”紳士,這本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而且老祖宗的東西,未必全部都是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