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報,無意中知悉歷山(千佛山舊稱)頂上有把神秘的古代鐵鎖,我竟然對之毫無印象。作為一個濟南人,雖不敢説十分了解歷山,但一把巨大的古鎖放在山頂上卻不知道,總是説不過去。恰好週末到了,我決定儘快地去看個究竟。
週五晚上濟南忽然下了場小雨,第二天早上起來拉開窗簾一看,室外霧茫茫一片,十幾米之外不辨人臉,這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霧。雪後、雨中的歷山別具風姿,我都有過經歷,但霧中爬歷山卻一次也沒有,也算一舉兩得了。
九點鐘,大霧仍然不散,遠眺歷山,一片模糊,像跟我捉迷藏似的。從北麓入山,過正門牌坊,路是一段長長的石階緩坡,但畢竟也是爬山,只是比較省力一點罷了。及至到了唐槐亭,我感覺到身上燥熱,乃敞開棉外套,駐足稍歇。
眼前的唐槐亭,八根紅柱,黑瓦攢頂,飛檐翹角,古樸典雅。以前來好像沒仔細看,現在覺得造型真美。南側檐下有一牌匾,上面寫有三個綠色大字——唐槐亭,為舒同先生手跡。據説此亭位置上曾經建有曾公祠,以紀念宋代齊州知州曾鞏,祠前還有碑記。但後經戰亂,祠毀碑失,湮滅在歷史的煙塵之中了。此亭為1957年,有關部門在曾公祠原址上建造的,因靠近一棵唐槐,故名。
歷山上的古樹眾多,這棵唐槐最為著名。唐槐已經主幹中空,僅剩下半邊老皮連着兩根側枝:一枝斜偃南側,有壘石支撐着;另一枝斜向北側,有一根鋼管作支撐物。一棵獨立的幼槐從半邊老樹皮中間鑽過去直插雲天,雖然是後輩,卻與另兩根側枝粗細相當,比較奇怪,人稱母抱子槐。傳説唐代開國武將秦瓊(字叔寶)是個大孝子,每次到興國禪寺為母親請香都將坐騎拴於此槐上,赤腳上山,以示真誠,因此又稱此樹為秦瓊拴馬槐。秦瓊為濟南歷城人,傳説其府邸沉於五龍潭底下,有人曾經潛入潭底,證實確有一座建築物遺址,不知真假。這棵唐槐新生的幼槐與老槐連在一起,讓人聯想到母子情深,彷彿就是秦瓊與其母親的化身似的。
從唐槐亭開始石階變得陡峭起來,幾經轉折,我爬上了“齊煙九點”坊。該坊為清代道光年間(1845年),由當時歷城知縣葉圭書所建。原為木質結構,1985年改為鋼筋結構,二柱一樓式,紅柱黑瓦,斗拱彩繪,雕樑畫棟,美觀雅緻。正面“齊煙九點”四個金字為葉圭書所題,借用唐代詩人李賀《夢天》詩中“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之詩句。九點指的是濟南城北部九座小山,可惜現在除了華不注山、鵲山因山勢較高在晴天的山頂可見以外,其餘的幾乎都見不到了。
過了“齊煙九點”坊,沿着蜿蜒的石階繼續上山,一會兒便到了雲徑禪關坊。至此,我已經置身於山之半矣。回矚山下,霧氣氤氲,景物模糊,不辨來路。仰眺山上,興國禪寺高聳於雲霧之中,虛幻飄渺,宛如仙境。
寺門窈窕,規矩敞亮。兩側有副著名的對聯: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我以往每次經過這裏,都要默默地誦讀幾遍,已經熟記於心了。對聯頗有禪意,讓人警醒,給人啓迪。
進入寺內,正中前後有兩座大殿,皆紅門黃瓦,飛檐高甍,古色古香,金碧輝煌。善男信女們求香拜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隋文帝楊堅為紀念其母(齊州歷城人)在右面懸崖上鐫刻了眾多的佛像,這就是千佛崖。千佛崖從西向東依次有三個洞穴。第一個為龍泉洞。洞口如門,一人多高,門上山崖直立,雜樹叢生,藤蘿搖綴,參差披拂。洞深三米,高三米,面積有十幾個平方米。正面崖壁上雕有幾尊佛像,真人一般大小,皆線條流暢,衣袂飄飄,雕刻精美,栩栩如生。靠崖壁根有眼泉,名龍泉,被一個供桌遮擋住,從邊緣縫隙窺視,裏面黑咕隆咚,好像有水,卻不知深淺。
第二洞為極樂洞。龍泉洞內部有小門與極樂洞連在一起,可以不出洞直接來往。洞比龍泉洞稍大,正中崖壁上鐫刻有阿彌陀佛,坐姿,高3米多;右側為大勢至菩薩,左側為觀世音菩薩,皆有3米高,站姿,左右相伴。旁邊崖壁上還有若干的大大小小的佛像,總數估計有七八十尊。大佛周邊石壁全都黑乎乎的,像被煙火燻烤過一般,不知道是天災還是人禍。
出了極樂洞,往東十幾米遠處,有座般若門,比齊煙九點坊略小的古建。進了門,右面崖壁上佛龕內有十幾尊佛像,皆為站佛,保存尚好。與佛像相距不遠處有一洞,即黔婁洞。洞穴為人工鏨成,傳説為黔婁親自所為。洞口一人多高,兩米多寬,三折彎兒,十幾米深,洞盡頭有個面積20幾平方米的長方形空間,內有黔婁先生雕像。入門五六米遠處,迎面石壁上刻有黔婁洞題記,大意為:“黔婁先生,周代齊人,修身清節,不事王侯。魯恭公聞賢遣使聘以為相,辭不受。齊威王又以重金聘為卿,亦不就,隱居於齊之南山,鏨石為洞,隱居不出。曾著書四篇言道家之務,號黔婁子。又據傳説,黔婁先生卒後覆以布被蓋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有人曰,斜其被則殮矣。黔婁妻曰,斜之有餘,不若正之不足,先生先而不斜,死而斜,非先生之意也。”黔婁死後葬在家鄉齊國都城臨淄,至今墓址尚存。
出寺上山,在霧中斗折蛇行,十分鐘後到達山頂。我向一位保潔大嫂詢問古鎖位置。大嫂一指東面主峯説,在那裏。主峯下有塊巨石,古鎖就藏在兩者之間的一道罅隙之中。鎖高約1米,長1.5米,寬0.5米,有紋飾,鐵鏽色;還有五六米長的鎖鏈,成人胳膊一般粗。古鎖雖然位置不很顯眼,但只要登主峯一般都從鐵鏈旁邊經過,怎麼會看不見呢?真是咄咄怪事!我有點好奇,乃雙手提之,竟紋絲不動,就像蚍蜉撼大樹似的。鐵鏈不像舊物,能提起且響聲較大,可知是空心;表面像有焊接痕跡,還有豆粒般大的小洞數個,顯然乃風雨鏽蝕之故。旁邊石壁上有刻石,但文字有的清楚,有的模糊,大意為:“歷山原為海上仙山,有神仙居住其上。神仙們肆意帶着仙山雲遊,海神不悦,用一把鐵鎖鎖之。無奈鐵鎖被掙斷,仙山漂到了濟南這裏。“據專家考證,濟南在億萬年前,曾經為大海,後來地殼上升才成為陸地,這使得上述説法似乎有根有據,頗為神秘。刻石末尾有“大唐”二字十分清楚。據此判斷,這應該是一把唐代的鐵鎖,但是原物的可能性卻似乎不大。
我從鐵鎖處不用幾分鐘就攀上了峯頂。這時,霧氣稍淡,但南面的羅絲頂山、東南的佛慧山,以及平頂山在大霧中時隱時現。山下的城市也是隱隱約約,飄飄渺渺,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大明湖、黃河以及齊煙九點則仍然是一點影子也沒有。亭子東面有幾棵樹,不是黃櫨,葉子紅裏透黃,大部分尚未凋落,卻不知道是什麼樹種,在這寒冬的山頂上是一抹少見的靚色。
這時一陣朔風拂過,我把外套釦子繫好,從南坡下山,出南門而去。
2021年12月23日
壹點號 老牛行走漫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