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上的古鎮班迪布爾,是我尼泊爾之行的意外收穫。站在民宿的平台上,眺望遠山、雪峯、綠樹、鮮花、藍天白雲,如夢如幻,鮮為人知的班迪布爾真是人間仙境。作為旅遊景點,這裏還未被開發。來的遊客除了少數歐美揹包客,就是旅行社開“小灶”的私人朋友。當天我們在街上散步,泥瓦房屋,有雕花木窗和圍欄,奇特的是屋檐外展的石頂。導遊悍馬説這裏是尼泊爾尼瓦族傳統文化保留最完整的地方。讓我難忘的是這裏的老人、孩子,看見我們都面帶笑容。民風淳樸,生活節奏緩慢,住在這裏的百姓似乎幸福指數很高。
面對遠處連綿不斷的喜馬拉雅山脈,我很想在這裏多住兩天,享受一份安逸。一杯茶,一本書,發呆,消磨時光。遺憾的是第二天就要離開,心中未免有幾分眷戀。
尼泊爾之行,我們多次看日出,常常摸黑攀山越嶺。在博卡拉,清早四時半出發去一個叫撒拉谷的山頂,看喜馬拉雅山日出。太陽初升時,旭光照在雪峯上,形成金頂,絢麗無比。其壯觀確實讓人銘記一生。
班迪布爾的日出在6:05,由於在客棧平台上就可以看到,再不用摸黑趕路,我心裏有一種久違的輕鬆。不到6時,我帶着茶和茶具來到平台,我想在茶香瀰漫中享受喜馬拉雅太陽初升時的那份靜謐和安逸。
我去廚房要熱水,素不相識的廚師聞到茶香,又看到我杯中的白毫銀針一枚枚壯實鮮嫩,激動地要我也給他泡一杯。我抓一簇放入他的杯中,已為中年的漢子竟像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
茶香在清晨澄爽純淨的空氣中瀰漫。悍馬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什麼茶?這麼香。”他笑問:“你一個人享受,也不叫我一聲?”相處久了,彼此説話很直率。我為他泡了一杯,向他介紹這款茶的來歷和特徵。説到了福鼎的白茶之鄉和做這款茶的一個叫葉芳養的茶人。他聽得津津有味。
悍馬也喜歡茶,他請我喝過兩次尼泊爾紅茶,一次是在途中休息站,那裏的紅茶是在大鍋裏煮的,加奶加糖加薑絲、丁香和黑胡椒,濃郁厚稠辛辣,有點像我在河南、陝西喝到過的胡辣湯。因此另一次在加德滿都去他家做客時,他招待尼泊爾紅茶,我特別提出不要添加任何附加物,保持茶的純粹口感。
尼泊爾有百年種茶歷史,現在茶葉種植已經遍佈全國四十多個地區,主要產區位於東部喜馬拉雅雪山南麓,那裏海拔高,氣候涼爽濕潤,降水豐沛,土壤肥沃,在地理環境上接近印度的大吉嶺地區,茶樹品種多半從印度引進,因此,茶的風格上與大吉嶺紅茶接近。因為海拔高,茶葉生長較緩慢,喜馬拉雅山區特有的凜冽凝聚成茶的芳香,尼泊爾高山紅茶頗受各國茶客追捧。尼泊爾紅茶湯色紅亮,在悍馬家品味時的那種甜香和潤滑的湯質,我一直難忘。我很想去伊拉姆,看看種植在陡峭山脊上的茶葉。悍馬説:“你下次來,我帶你去。”
悍馬喝着茶,讚歎白毫銀針的滋味。我説:“那是肯定的,我去過斯里蘭卡茶山,在百年老茶廠參觀過,那裏白毫銀針的價格是一般紅茶的三四十倍。在英國,有的王公貴族喝紅茶時只是在上面放幾枚,以示尊貴。哪有像我這樣奢侈的?”悍馬瞪大眼睛盯着我看。我繼續擺闊:“尼泊爾的紅茶不錯,茶種來自印度,你知道印度的茶,種子來自哪裏嗎?”我給他講一百多年前一位叫羅伯特·福瓊的英國植物學家在中國福建、安徽茶山的故事,是他將中國茶籽和茶樹苗帶到國外,然後在印度種植了大吉嶺紅茶。“從這個意義上説,中國茶是尼泊爾茶的老祖宗,好茶自然更多。”悍馬連連點頭。我把剩餘的兩小包白毫銀針送給他,他高興得心花怒放,説要帶回家讓老婆也品嚐一下這麼好的茶。
我們這支旅行團只有五人,都是熟悉的好朋友,這時都圍着茶桌,喝着茶等待日出。天色漸亮,東邊的天際慢慢顯現淺絳色的雲彩,山霧繚繞,我為旅友們悠閒的狀態拍照,鏡頭前有幾縷緩緩浮升的茶氣,與遠處山間的雲霧交纏一起,極美。太陽還沒升起,我們和大自然已經為她準備了一條乳白色的輕紗絲巾。(樓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