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遊寨子溝
李立峯
文字為美好而生。
當我碼這篇文字時,頭腦中湧現的都是無比美好的景象。這些景象催促我寫下來,以便讓美好定格,存入人生的銀行,以後遇到不開心時,可以隨時翻閲,重回現場。
久居都市,嚮往田園是自然而然的。置身渝北寨子溝,天高地闊,晴空萬里,歌聲飛揚。身心是放鬆的,心情是敞亮的,心花是怒放的,美好是觸手可及且可知可感的。這是我一直喜歡田園的原因。
田園裏,有我們的記憶。
眼前是一座土坯房,呈L形。一條層疊向上的石階路,送我來到寬敞的院子,與老房子對望。屋裏,擺滿了雜物,一些老桌子、老闆凳,在等着它的主人。久經風雨之後,門窗已不知所蹤,牆上掛的撮兜,也都露了底。屋頂的青瓦間,長出了雜草,像是老房子的裝飾。雖然年事已高,但老房子依然堅挺。每一次走進,都像是朝聖。
屋後,一片茂竹修林。春天的時候,李花燦爛,桃花繽紛,油菜花金黃。屋檐下,曾開着齊人高的蜀葵。秋天再來,柚子掛滿枝頭,橘子、橙汁都已染金,落得滿地都是。
佛手瓜沿着院牆,攀爬到鄰家,像是送去問候。高大的仙人掌,高有丈餘,屹立眼前,這是以往書中才有的景象。一大片朱頂紅,笑紅了臉。而野菊花,遍地織錦。
自闢的菜園裏,蘿蔔苗長得精神抖擻,小葱小菜,鬱鬱葱葱。看着,看着,就食慾大開。紅薯都已歸倉。花生在簸箕裏曬着太陽。
再往前,是一個竹子圍起來的小院。小雞,小鴨,小鵝,共處其間,相處融洽。看到我,它們紛紛圍攏上來。顯然,把我當成了主人。嗷嗷待哺。天然的萌,令人過目不忘。
我牽着女兒,走過院子,走向一片蘆葦。它們屹立在山道兩旁,高過頭頂,劍指天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稍加分辨,就能發現它們的不同。有棉花一樣的蘆葦,有拂塵一樣的芒,有馬尾巴一樣的荻,有高粱一般的茅。這是一個大家族,人丁興旺。大草成浪,風過似海。一陣風起,它們便如同蒲公英一樣,把種子灑向四野,然後落地生根。
往下坡走,兩隻羊攔住了去路。一隻是白羊,一隻是灰羊,足有四五十斤。看似龐然大物,等走近了,才發覺它們如慌不擇路的小鹿,四處亂竄。狗在遠處吠,一開始,挺起勁。
等走進了,便開始搖頭擺尾。
山坡下,是一片荷塘。田田的荷葉已經泛黃,低垂着頭,靜默不語,像是已經入定。隔壁是一個魚塘,空無一人,也靜默不語。湖中,倒映着好看的房子,靚麗的白牆,黑色的屋頂,紅色的門廊,典型的巴渝風,在陽光下格外地醒目。
憑欄遠望,嫋嫋升起的不僅有炊煙,還有鄉愁。童年便瞬間還原,美好紛至沓來。原來,田園它自帶治癒的功能,是都市的人,靈魂安放之處。當再次從記憶中醒來,所有的不如意、不愉快、不開心,統統都不見了蹤影。然後,再義無反顧投奔城市,去追逐自己未了的夢。
田園裏,有我們的未來。
“吃飯了。”廣播裏,隱約傳來我的名字,是莊主海燕在喊我用餐。我一邊走,一邊回頭。鄉村的每一眼,都無比熨帖,值得載入記憶,足以填補城市的空白。
歌聲近了,是兩個孩子,沉浸在《橋邊的蝴蝶》中。顯而易見,鳳雛優於老鳳聲。聽一聲,年輕一歲。她們爸爸媽媽們呢,聚在榕樹林下,鑽進吊牀之中,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個個蠶繭。温暖的小陽春,正適合小憩,虛度時光,放空自己。
遊樂場上,孩子們興奮地手舞足蹈,圍着滑梯上上下下,坐在鞦韆上起起落落,在晃橋上搖搖擺擺,把歡聲笑語灑了一地。那邊,新開墾的土地上,兩個孩子掄起鋤頭,有模有樣地當起農夫。再遠處,兩個男孩已經騎上矮牆,直到被我的聲音制止,方才無辜地回頭,相視一笑。
每一次來寨子溝,我都被眼前的景物感動,被莊主海燕的精神感動。她是典型重慶女強人,做農家樂的頂級高手。眼前的寨子溝,上一個老闆開不下去,轉到她手,便紅紅火火。
她走到哪裏,員工跟到哪裏,客人跟到哪裏。
她告訴我,近期準備建休閒長廊,在長廊邊種上百香果。大人坐在廊下喝茶聊天,一抬頭就能照顧遊樂場裏的孩子。談及遠景,她説準備再建一處農家樂,風格與此不同,以便於讓客人有更多的體驗。臨走前,她央求我,如果認識開不下去的農家樂,一定要告訴她。
鄉村,是一片養在深閨的處女地,是都市人的心靈故鄉。有眼光、有能力的人,總能在鄉村發掘無限商機,在餵飽都市人的胃的同時,填滿都市人的心。
當北國是初冬的時候,重慶的秋才姍姍來遲。就在秋閃亮登場的時候,夏偶爾也來客串。這樣的麗日晴空,正適合在寨子溝度過,和孩子,和家人,和朋友。
每一次走進,泥土的芬芳,土坯的牆,都會讓我想起大地母親。每一次拍下眼前的一草一木,我都想命名為——故鄉。
(作者系重慶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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