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的光影

    光影是最好的濾鏡,濾鏡下的學生時代美得發虛。

    來得極早的時候,校園裏還回蕩着廣播的樂聲,初照的曦光如雛鳥的絨毛般灑滿全身,我在欄杆邊背書,聲音都因周遭的岑寂清朗了幾分。不多時身邊已聚了三五同學,大家邊背邊徘徊,虔誠得像誦經的僧侶。餘光看見朝霞一點一點燒了起來,又慢慢黯了下去。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抬頭的瞬間看見正在分娩太陽的雲,像一枚嫩嫩的荷包蛋。

    大課間往操場上走,看見爬山虎如黏人的奶貓般纏住樓道的花格窗,陽光從枝葉間和格子縫裏鑽了進來,地上全是灑金的光斑,窗間帶着露水的爬山虎在風中眨巴着眼睛。晴日裏高直的桉樹碧得豁然開朗,鬱鬱葱葱的樹冠在軟風中更換受光點,瀲灩湖光般的春碧色翻翻晃晃,美好得讓人覺得之前那些頗為自得的詠春文章都黯然失色了。

    星期五的中午,我走在林蔭道上,陽光如蝴蝶般停在操場邊綠油油的鐵絲網上,打球的男生鼻子上有細密的汗,走在我前面的姑娘皮膚瑩膩得像凝固的酸奶,不時有被碎葉篩下的光斑投在我臉上,想到幾個小時後屬於自己的時光,心頭就舒服得像是揉得極勁道的麪糰。

    某個被音樂吵醒的午後,我蜷在臂彎,迷糊如賴鍋粥。空氣中有花露水的味道,鼎沸的人聲被模糊成了一格一格的,斜射在門口的光線虛實不定,透明又五彩。他言笑晏晏,和哥們勾肩搭背從門前走過,陽光落在廊台的白瓷磚上又反射到他身上,人和光在有無間錯亂了一下,肅肅煦煦,轉眼不見。我突然就醒了。

    下午總是冗長的,打水回來看見一個俏生生的姑娘,亮片裙子上碎光點點,腕上墜着的瑩澤的紫珍珠在抬手捋發的瞬間化成了一顆流星。她旁邊的男生的金絲眼鏡和袖口的鉚釘上有光點閃爍。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始終保持着似近非近的距離。陽光在兩人間跳來躍去,把青春襯得這般美好。

    高考前半個月,第一節晚自習結束時,晚霞如餘燼般通紅卻不燒,樓道里盛着暖融融的夕光,牆上的瓷磚金絨絨的,不遠處的地面上有一團隨人前移的茫茫微光。樓道既昏且長,行走其間如在夢裏。我們靠在盡頭的欄杆上,説着今天和未來,塗了霞光的皮膚顯得暗黃,人卻更加盎然。斜對面的樓被餘暉烘得彷彿打了蠟,紅光滿面的橫幅頗有痴醉之態,待鈴聲如弓箭般驅散我們,再看晚霞得等明天。

    無數次放學時路過湖邊,看着強睜困眼的燈光在水裏溶成了一攤爛蛋黃。上車挑了個單座的位置,把頭靠在窗上,看滾着雨水的玻璃上紅綠燈被衝成了一綹綹不規則的光痕。也有無雨的夜晚,躺下正欲閉眼時,月亮卻高了起來,朗了起來,漏進屋子裏,心通透如冰壺,又莫名地悸動,彷彿有人拿着沾了水的刀子在我的心上輕輕地磨。

    到了大學,我住在在一二樓間的拐角,無課的上午懶在牀上,卻因想上廁所不得不下牀。一開門就看見二樓佔了大半個牆壁的窗口裏滿是燦燦躍躍的光,那光投在地上,把窗口斜着的影子塗得滿滿的。地是20世紀無磚卻烏滑的地,此刻卻如鏡子一般,兩塊光折出了一個角,風華正茂宛似飛揚的青春。我就有些愧疚了。

    事如春夢了無痕,好多唯美的小事我都記不得了,但學生時代早已被光影濾成了繽紛的一團。每每回想,心中的感動就會滿滿當當的,彷彿松鼠塞滿堅果而鼓起來的腮幫子。

    責任編輯:龔蓉梅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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