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源洪
1963年春，我參軍入伍到了西藏，被分配到師部直屬通訊營無線電連當報務員。連隊在深山曠野，四面沒有圍牆、沒有專職警衞部隊守衞，每個台（相當於一個排）台長、報務員、搖機員，都輪流站崗。每人兩小時，輪換轉動，以時鐘為準，到時換崗。
參軍入伍第二年，我恰巧是在八月十五日中秋夜的11點到翌日凌晨1點站崗。我在睡夢中被上一班崗的人叫醒，戴上毛帽子，在棉衣棉褲外再穿上一件長皮大衣，蹬上一雙大頭毛皮鞋，接過沖鋒槍。
我挎上子彈裝滿彈盒的衝鋒槍走出房門。月亮真亮，把整個天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我抬頭朝天望了望，一輪又大又圓又明的月亮，高高懸掛在沒有一絲雲彩、湛藍深邃的天空中，就像一隻晶瑩潔白的大玉盤。在高原上看月亮，似乎感覺比在家鄉見過的要大許多，這也許是因為地勢高、與天空距離較近的緣故吧？
皎潔的月亮撒下銀亮光輝，把面前的營房、附近的森林和遠處的羣山照得一清二楚。蜿蜒重疊、巍峨高聳、終年積雪的雪山冰峯，在明月照射下，猶如無數把直刺蒼穹、寒光閃閃、無比鋒利的刀劍。
看見眼前這獨特神奇美妙的西藏夜景風光，我被驚呆了，不由想起“江山如此多嬌”的名句來。不過，我知道站崗責任重大，把欣賞夜色美景的貪婪目光收回，趕緊潛在營房側面避開月光照亮的隱蔽處，瞪大雙眼警惕地巡視着四周，豎直兩耳聆聽周圍發出的可疑聲音。
眼前出現的是那熱鬧了一天的營房，一動不動躺在月光下進入深深的沉睡中；耳邊惟有那從深山峽谷中，不時傳來陣陣松濤發出的“沙沙沙”的低鳴，一切安然無恙，萬籟俱寂。
突然，一個從附近森林裏竄出的大黑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這個大黑影徑直向距我前方100多米的廚房方向移動。移動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到了廚房門口。
我警覺地端起衝鋒槍，將槍栓保險打開，彎着腰，沿着營房避光的黑暗處，躡手躡腳走過去。平時常聽連指導員做國內國際形勢報告，特務被飛機空投到西藏地區潛伏，暗地搞破壞活動。莫非這是一個特務偷偷到部隊來投毒？
當我靠近黑影只有10多米時，藉着明亮的月光定睛一看，原來不是一個用兩隻腳走路的特務，而是一隻用4條腿行走的犛牛。這是怎麼回事？在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從哪裏來的犛牛？
據我所知，那時藏民家的犛牛都是敞放在外的，也許這隻犛牛餓極了，到營房廚房來找吃的東西。所幸的是，我發現及時，沒把犛牛當成特務，要是開了槍，損失和影響可就大了！我悄悄把犛牛趕出營房，回到站崗的位置，密切地注視着四周的一切動靜。
儘管此事使我虛驚一場，卻給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每到中秋之夜，看見那高懸天空中的月亮，當年明月下站崗的一幕總會在我腦海裏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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