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莎:“人怎樣才能富有?”
朱利安:“最好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法國電影《蝴蝶》
海,湖,池,潭,如此排列,再小的“水域”是什麼呢?
也許,你想不起來“水窪”,那些被大地挽留的雨水寂寞地存在的地方。
很少有人會把目光投到它們上,鄉野裏的水窪淺淺清清,小得裝不下一朵雲的影子,而城市裏的水窪渾渾得可能還會漂着各種浮塵,無論哪種,似乎都沒有愉悦人的景緻。
但是,我卻發現,這些小水窪其實都是一個個小天地,也許並不美好,但是確是有趣的。
它們之中,活躍着許多神奇的原住民。
比如蜉蝣、蜻蜓、魚蛉的稚蟲,又比如水面上腿長長的划水運動員水黽,還有翩翩起舞的“纖弱版蜻蜓”——豆娘。蜉蝣和蜻蜓的稚蟲和孑孓一樣並不惹人注目,變成成蟲卻比蚊子要美好太多。“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詩經·國風·曹》的時候人們就開始讚美這種美麗的小飛蟲了,不同品種的成蟲蜉蝣有着不同的色彩,但都纖細優雅,唯一可惜的是它們是“朝生暮死”的,生命極短,只有幾個小時到數天。然而,它們那不起眼的稚蟲為了這短短的飛翔、美麗、戀愛的時光,卻要在冷冷甚至髒髒的水中待數月甚至超過一年,蜕20-40次皮!蜻蜓也是如此,它的稚蟲叫做水蠆,這些兇猛而其貌不揚的小東西要在水體裏待一到五年,才能變成那世間最靈巧的小飛機,之後,它們可以自由飛翔的世間也不過數週。
春夏之時很容在水邊的草莖上看到它們羽化的身影,迎來生命最燦爛的時候,然後飛翔、覓偶、相歡、產卵又無聲地墜落到我看不見的草隙間。就這樣,我常盯着這些水之中或水之上色彩或明或暗的小生靈在屬於它們的小世界裏扭動、捕食、變化,併為之感動、沉思。
我會想到生命的“快樂”“慾望”、“自由”、“蟲生與人生的侷限”……然後再追着某隻蝴蝶回到呼喚我的父母身邊。小小的我着實想不透太多人生哲理,但那時我一定不信,其實最偉大的哲學家們也沒有比我多想明白多少。
很多哲學和生命的問題,就是上帝讓之存在以使人思考的。
與之不同的是,許多科學問題,隨着人成長掌握更多的知識都能得到解答。
比如蜻蜓的幼蟲為什麼需要蜕皮?它的成蟲又為什麼喜歡“點水”?小時候好奇的這些問題,慢慢地都知曉了答案。而那時我總覺得,每知道一個這樣的問題的答案比吃到舅媽從國外帶回的蝴蝶酥還讓我開心。
後來,我和朋友一起看了費利普·彌勒導演的法國電影《蝴蝶》 ,觀影后心中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這部清新雋永的電影有太多讓我感同身受之處,而其中,讓我不禁會心一笑的就是當愛樂莎問“人怎樣才能富有?”朱利安回答“最好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處情節。我對朋友説,我敢肯定,這個回答是百分百的真理。
不過,電影中的“伊莎貝拉”其實是一種蛾子,而不是蝴蝶,它是大蠶蛾科的美麗成員,學名是Graellsia isabellae,相傳對着它許願,它就可以把你的美夢帶上天國,讓它必然實現。
説到蝴蝶和蛾子,很多人都覺得它們很像、很難分,而且讓我不得不抱怨的是,多數人區分蝴蝶和蛾子的方法竟然是:美麗多彩的是蝴蝶,醜醜黑黑的是蛾子。這樣簡單粗暴,對於“伊莎貝拉”或是“長尾天蠶蛾”等美麗的蛾子實在是不公。
其實,用很簡單的方法就能正確地區分這兩種天使姐妹:首先,化蛹前的蛾類會吐絲織繭,而蝴蝶們則不會織繭;其次,對於成蟲而言,一般蛾子們有羽毛狀的觸角,故古時候以“蛾眉”狀女子美麗的眉毛,而蝴蝶們的觸角則細長如線,末端有膨大,另外,蛾子們多是胖美人,蝴蝶身體則比之纖痩。還有,陽光下的天使一般是蝴蝶,月色下的舞姬則一般是蛾子(也有的蛾類在白天活躍,比如咖啡透翅天蛾),所以,為了觀察蛾子,我也常夜晚在燈下等候和它們約會。
這裏,我忍不住,想介紹幾位喜愛的月下美人了。
甘蔗天蛾,是種模樣甜美如其名的天蛾科成員,它有着粉紅色的翅膀,上面還有兩條從翅基至外緣的黃色縱帶,後翅則是橘黃色的,整體看起來淑女極了。而綠尾大蠶蛾更是美麗,它全身水綠色,似古詩詞裏青衣婉雅的仕女,和它很像的是華尾大蠶蛾,與前者不同,這位綠風箏一樣的美人在兩側後翅上的尾突上各有一抹緋紅色,顯得更加嬌俏。
當然,蝴蝶家族有更多美麗的成員,尤其是一些分佈在南美洲的蝴蝶:
玫瑰水晶眼蝶(Cithaerias aurorina)就是極美的存在,除了後翅上的嬌柔的粉色和一對黑亮眼瞳斑塊,它的翅膀竟是幾乎透明的,這讓它比其他蝴蝶都更有精靈氣質。而更負盛名的閃蝶科(Morphidae)成員則華麗如身着了神賜的絕美禮服,閃蝶科的學名來自希臘詞“Morph”,就是美神維納斯的名字。海倫娜閃蝶(Morpho Helena)又稱光明女神閃蝶,是多數人熟知的世上最美的蝴蝶,生活在熱帶雨林的它們有着天藍色的夢幻翅膀,上面還有白如浪花的斜帶,讓人如在湛藍的海面上看到女神灑下的銀波。而不同亞種的月神閃蝶(Morpho cisseis)翅面的景緻則如同一幅幅莫奈的名作,又讓人彷彿聽到德彪西悠遠而迷人的曲子。
而在我國,也有許多美麗的蝴蝶,比如青鳳蝶,它黑色天鵝絨般的翅膀上有着綠松石一樣的藍綠色斑點,靚麗的身影在春夏兩季時常飛翔在林間庭院,而更為常見的報喜斑粉蝶,就算在冬日華南的朋友也能看到它們撲扇着紅黃白黑巧妙裝點的翅膀,引誘着攝影愛好者和小孩子們的目光。
和自然為友,呼吸花草之氣,探尋一蟲一蛾的故事,這個愛好,總能撫慰掉灑落在我心上的人間塵埃,讓我在星空下和微風裏輕然微笑,哪怕守着一個小水窪,也能自得其樂,滿心靜謐。甚幸,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