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三體》國劇:不要拍攝!不要拍攝!不要拍攝!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商隱社 (ID:shangyinshecj),作者:散人,編輯:甄幸運,原文標題:《別拍〈三體〉了!》,題圖來自:《三體》預告片
2009年,對劉慈欣來説是不快樂的一年。
隨着國家對環保問題愈發重視,以及節能減排相關政策的實施,大劉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娘子關電廠迎來關停的命運。“我們企業有2000人,新建一個大發電廠,只能容納400人,剩下這1600人去哪兒?在這個氛圍之下,《三體》的風格就變得有些陰暗了,生存競爭就浮出水面了。”
好消息是,彼時的大劉屬於1/400;但壞消息就是,新電廠的工作更加繁忙,大劉的寫作時間被極大壓縮。
更壞的是,由於科幻文學在當時仍屬於小眾文學,加上大劉也只是在科幻的小圈子裏小有名氣,還無法單靠寫作養活自己。
所以在賣出自己部分作品的影視版權後,大劉對名下的《三體》犯起了難,“我的其他作品還有人來問,有的還轉讓出去了,倒是《三體》無人問津。”
不過,大劉並沒有為此苦惱太久。
1. 不堪回首的《三體》改編往事
2009年左右,一位叫宋春雨的編劇偶然間讀完《三體》,並被其中的故事深深吸引後,便力勸丈夫張番番拿下《三體》的影視版權。雖然張番番此前是一位拍過幾部家庭/懸疑劇的非著名導演,對科幻劇沒有太多興趣,但聽媳婦話的他還是找到了大劉。
坊間傳聞,張番番夫婦最終僅用10萬元就拿下了《三體》的影視版權。
今天看來,張番番夫婦無疑撿了大漏。以至於每每有人向大劉問起那段往事,後者都會無奈回應道,“你們那時候幹嗎去了?”。
只能説《三體》在那之後的大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2010年,《三體3:死神永生》一經出版便引發外界熱議,大劉也因此初步走紅。
但無論大劉還是當時的出版商們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三體》怎麼就火了?至於真正讓大劉火出圈的雨果獎,還要等5年(即2015年)才能獲得。
不過,2010年的大劉和《三體》,總算是熬了出來。而敏鋭意識到《三體》背後商業價值的張番番夫婦,也開始了自己與《三體》的強綁定生涯。
2013年,張番番夫婦完成了影版《三體》的立項工作;2014年,二人又成立了一家叫百星社的電影工作室,專門用來拍攝影版《三體》。期間,為了拉到投資,二人幾乎找遍了業內知名的影視公司與互聯網大佬,但結果大多不美好。
據一位業內人士回憶,在2014年舉辦的《三體》招商見面會上,張番番向到來的各投資方提出了自己的兩大要求:
第一,影版《三體》必須由張番番擔任導演,宋春雨擔任編劇;
第二,對影版《三體》的總投資額至少要在兩億以上。
基於《三體》水漲船高的商業價值,張番番夫婦自然有漫天要價的底氣,但大多數投資方也不是棒槌,任憑張番番夫婦拿捏。於是乎,二人與廣大投資方之間陷入短暫的僵持,直到遊族網絡的入局。
説起來,遊族網絡的創始人林奇也是《三體》的粉絲。在看到漫威與星球大戰這兩大IP為所屬公司帶來的豐厚回報後,林奇決定為自家公司拿下《三體》這個IP。雖有張番番夫婦橫亙其間,但幾經思量的林奇還是同意了二人的所有要求,只是拍攝時要有遊族一方的孔二狗參與。
孔二狗是何許人也?
孔二狗本名孔祥照。憑藉小説《東北往事:黑道風雲20年》,他在業內小有名氣,被譽為“黑道小説第一人”。
2014年11月,孔二狗與林奇在《三體》的問題上一拍即合,一同成立了遊族影業。同月,遊族影業向外界宣佈將投資12億拍攝《三體》,預計拍攝6部。
消息一出,頓時引發業內熱議。隨着2015年大劉贏得雨果獎,大劉與《三體》正式破圈,遊族版《三體》更是引發外界的無限期待。同年被曝出的主創團隊,諸如馮紹峯、張靜初與吳剛等口碑不錯的實力派演員,也讓外界吃下了“定心丸”。
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由於張番番與孔二狗都沒有完整拍攝電影的經驗,遊族版《三體》的拍攝過程可以用“慘烈”二字來形容。
據參與拍攝的工作人員回憶,在拍攝一場綠幕戲時,導演組直到開拍才發現幕布短了一截,最後為了不增加額外成本不得不硬着頭皮拍下來。此外,一直等電影前期的素材全部拍完,張番番等人才找來特效團隊做後期,完全搞反了電影製作的流程。
簡單來説,像《三體》這種很吃特效的科幻電影,在前期拍攝時就需要特效團隊的參與,“這種前期拍攝潦草,後期指望特效來彌補,影片是要出問題的。”
果不其然,當“我們拿着前期的素材,找他們優化時,人家也會覺得有困難。”對於張番番等人的反流程操作,原本與其有合作關係的新加坡特效公司VHQ表示愛莫能助,前者無奈之下只能在國內找來一家叫明迪的傳媒公司,讓其負責影片的後期製作。
結果可想而知。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操作。因為不滿意張番番拍出的《三體》,孔二狗在此期間還搞出了自己版本的《三體》,只是因為效果相比前者更不盡如人意,遊族方面在權衡之下還是選擇了張番番版《三體》。
就這樣到了2016年,遊族方面能拿出來的,還是一部相當粗糙的粗剪版電影。據當時看過這版電影的內部人員透露,這版《三體》雖然沒有對原著進行魔改,但“就把故事介紹了一下,看上去更像一份PPT”。
當原定上映時期到來,遊族版《三體》卻放了觀眾鴿子,從此銷聲匿跡。面對外界鋪天蓋地的質疑與嘲諷,雖然張番番曾在微博做出回應,表示“謠言自會不攻自破,歡迎繼續推高熱度”,但這也是張番番發的最後一條微博。時至今日,每當有新版《三體》的消息時,熱心網友還會到這條微博下面“打卡留念”。
至於曾大放豪言,説出“(《三體》影視劇)要毀也要毀到我們中國人手裏”的孔二狗,也被外界證實其已經不參與遊族影業旗下業務的開發,轉而投入到其他項目的製作。
總而言之,在一羣業餘選手的胡亂操作下,國內對《三體》的第一次影視改編就此撲街。
雖然事後遊族方面也曾嘗試補拍,但由於彼時遊族的主營業務持續受損,且深陷人事變動危機,補拍所需要的高昂成本會為遊族帶來更大壓力。加之2019年《流浪地球》的大獲成功讓遊族方面自愧弗如,這部從未現世的殘次品由此被無限期擱置。
2. 片刻上揚與加速下墜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林奇想明白了一件事:遊族要想真正利用好《三體》這個IP,必須要從張番番手中拿回《三體》的版權,畢竟此公旺盛的導演慾望與拉胯的執導水平,只會耽誤《三體》項目的正常開發。
經過反覆拉扯,2018年1月,遊族最終以1.2億天價取得了《三體》版權,並收購了張番番夫婦名下的百星社。據林奇回憶,“直到拿下這個公司,我內心石頭才放下。我才敢跟外面開始談合作。”而張番番夫婦也憑藉600倍的投資回報率(如果那10萬元的坊間傳聞所言非虛,外加百星社10萬元的註冊資本),喜提“人生贏家”稱號。
踢掉張番番夫婦後的遊族,開始了對《三體》的新一輪開發佈局。
比如在2018年12月,遊族成立了三體宇宙(上海)文化發展公司,立志打造自己的三體宇宙。騰訊與奈飛,以及未曾提過的B站與藝畫開天等公司,都是在這之後從遊族那裏取得了《三體》的改編權。
曾製作出高分動畫《我的三體》與《我的三體之羅輯傳》,在圈內小有名氣的神遊八方,也在這之後被遊族收編,於2020年推出了新的佳作——《我的三體之章北海傳》。
作為《三體》為數不多的改編佳作,《我的三體》系列最大特徵就在於,它是以遊戲《我的世界》(MC)為基礎進行的故事改編。之所以選擇MC這種特殊形式,除了彼時MC大火,讓身為《三體》老粉的神遊八方想要藉助MC做點什麼,更重要的還是MC無可比擬的開放與創造屬性。
比如國外一位名叫ChrisDaCow的大神級玩家,就曾在MC中打造出《星際穿越》裏著名的卡岡圖雅黑洞。除此之外,像太陽系內的各大天體,以及位於鷹狀星雲內的創生之柱等,都被這位小哥來了次完美還原,也難怪《我的世界》常常被外界吐槽是“別人的世界”。
與ChrisDaCow相比,神遊八方此前並沒有專業的MC製作經驗,“靠愛發電”的他不得不選擇遊戲錄屏的方式進行“拍攝”,“噼裏啪啦,找朋友稍微幫點忙就可以了”。
哪怕從當時的角度來看,《我的三體》最初的質量也相當粗糙,但由於很少有人用MC“拍劇”,拍的還是《三體》,《我的三體》很快就得到B站關注,並被後者推到了首頁。
在B站的助力下,更多《三體》粉注意到了這部改編動畫。這些遍佈全球的同好自發加入到神遊八方的團隊,幫助《我的三體》完成了從錄屏到動畫的轉型,實現了品質上的極大飛躍。
比如在第一季最後,當劇情推進到原小説中的高潮“古箏行動”時,偌大的“審判日”號巨輪被“飛刃”切割為“薄片”。動畫在這方面十分出色地還原了原著中“像一疊被向前推開的撲克牌”的場景,最終贏得了外界的一致驚歎。
在保留原著主體脈絡的同時,對故事本身做簡化處理,降低外界的觀影門檻,無疑是《我的三體》備受好評的關鍵原因。
不過,“靠愛發電”終究不能長久,尤其是《我的三體》已經轉向動畫化,對團隊與製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伴隨着昔日同伴的退出與動畫的難產,神遊八方有段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路子走錯了,為什麼越走越窄,越走越慢”。但在剩餘夥伴的支持,以及對《三體》的熱愛下,神遊八方決定帶領團隊向專業化轉型,並在不久後接受遊族方面遞來的橄欖枝,實現了從民間到官方的最終轉型。
遺憾的是,神遊八方在去年“因職業發展原因”從三體宇宙離職,為三體宇宙的未來增添了些許陰影。而騰訊與藝畫開天的雙雙跳票,同樣向外界釋放出消極信號。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林奇在2020年12月的意外去世,即轟動一時的遊族網絡投毒案。
此案在去年8月被移送至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受理,結果暫不得而知。雖然兇手的身份至今未被有關方面證實/披露,但犯罪嫌疑人指向林奇的同事——許垚。
因為是海歸博士,許垚常被同事親切地稱為“三土博士”。據遊族內部的工作人員回憶,相比林奇“確實很不給人面子”的暴脾氣,許垚在面對做錯事的下屬時,通常也只是含蓄地表達不滿。
就是這樣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早期合作時畫風卻相當和諧。
2017年,許垚從復星集團離職,以首席風控官的身份加入遊族。憑藉出色的法務能力,他在遊族收回《三體》版權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林奇也因此對許垚十分滿意,並在2018年將許垚任命為三體宇宙的CEO。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法律出身的許垚並沒有影視方面的從業經歷,這就讓遊族在與其他大公司商談《三體》的開發時相當被動,“幾個項目最終處理的結果都不太好”。
在這期間,許垚與林奇的關係發生了不妙的改變。坊間傳聞,林奇曾因不滿許垚的工作大罵後者,並將其原本2000萬的年薪降到四五百萬(也有一種説法是50萬左右)。也許彼時的林奇從未想到,這場內部矛盾會迅速超出自己的掌控,“臉皮非常薄”的許垚最終選擇向林奇投毒。
林奇去世後,失去掌舵人的遊族多次被傳股份被收購。遊族方面對此自然極力否認,但據知情人士透露,遊族已經在去年接受新浪方面收購股份的定金,不過“新浪對《三體》沒有興趣,目前許芬芬(遊族現任董事長)仍然在募集對《三體》IP感興趣的投資者。”
截至目前,遊族仍沒有找到這樣的接盤俠。
這段歷時近十年的《三體》改編往事,在引發外界無限惆悵的同時,也在客觀上向外界揭示出《三體》難以被影視化的“黑洞”屬性。正應了南派三叔的那句經典名言:“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3. 進退失據的《三體》影視改編
不過,總有頭鐵的“玩家”選擇涉足《三體》,比如騰訊。
騰訊在2020年8月放出電視劇版《三體》的官宣陣容與概念海報,今年6月又放出了新一版的海報與預告片,廣大《三體》粉絲的熱情也再次被點燃。
不妙的是,這部暫定今年9月在騰訊視頻播出的電視劇,到目前為止仍沒有開播的消息。這不禁讓外界擔憂,如果騰訊版《三體》還有機會與大眾見面,是否又會成為一部披着《三體》外皮的大爛片?
外界會有這樣的擔憂並不奇怪。除了《三體》那過於不堪的改編往事,讓廣大《三體》粉絲多年來一直經歷着從希望到失望的反覆折磨。更多的,還是騰訊自己的“黑歷史”。
就在去年,騰訊推出了《三體》同名動畫。這部動畫改編自騰訊動漫上連載的《三體》同名漫畫。説是改編,其實就是在原漫畫基礎上多了些簡單動作,本質上還是一部動態漫畫。
就這樣一部製作粗糙的動態漫畫,想持續觀看還得購買會員,難怪這部作品在開播之初就引發外界羣嘲。
借用王思聰的一句名言,“我是有錢,不是有病”,騰訊對《三體》的第一次改(圈)編(錢)就這樣撲了街。好在騰訊在這件事上一直很低調,加之動漫在國內的影響力終究有限,這次失敗的改編並沒有為騰訊帶來太多負面影響。
至於此次鴿了的劇版《三體》,據一位參與過該項目的工作人員透露,雖然在製作與後期方面的投入仍比不過奈飛,但整個團隊拿出了最大的誠意與態度,併為整部作品“投入了國內數一數二的資源”。
不過,結合總製片人李爾雲的早期發言,“我們不知道最後能做成什麼樣的作品,但我覺得我們已經在做一件特別科幻的事情”。
顯然,對於騰訊版《三體》,騰訊自己都未必有信心。
雖然主創團隊中的張魯一、於和偉與陳瑾等都是口碑不錯的實力派演員,導演楊磊也曾執導過《紅色》這樣的高分電視劇,但《三體》畢竟是硬科幻,無疑考驗着主創團隊的水平。
此外,就目前已經放出的兩款預告片來看,相對廉價的科技感也進一步降低着外界的信心。加之懸而未決的播出時間。一切的一切,都向外界釋放出消極信號。
以上還只是對騰訊版《三體》開播前的擔憂。
如果開播之後,騰訊真的將《三體》拍得一塌糊塗,等待它的將是更強烈的輿論反噬。這一方面是因為騰訊此次選擇了影視劇這種更為大眾接受的傳播方式,讓劇版《三體》在改編之初就獲得了外界的極大關注;另一方面也是《三體》多年來失敗的影視化進程,讓國人對它的新版影視改編有了更高期待。
有期待本是好事,起碼能在一定程度上倒逼劇方提升影片品質,但凡事就怕過猶不及。正如大劉在早先年談起《三體》的影視化時,曾直白地説:
“説實在的,《三體》這種高成本科幻片,在國內不管給誰拍都是比較困難的,都缺少經驗。我也預計到會很難,尤其現在觀眾的期待都很高,但這種期待有點不切實際,為什麼呢?因為好萊塢的科幻電影已經拍了一個多世紀了,稱得上經典的兩隻手就數得過來,我們這是第一次,期待太高不切實際。”
對於《三體》的影視化,大劉的認識是清醒的。
總而言之,從選擇拍攝《三體》的那刻起,騰訊就讓自己陷入到進退失據的尷尬境地。
與騰訊所處境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今年9月放出首個《三體》幕後花絮的奈飛。作為全球知名的流媒體平台,奈飛背後有着雄厚的資金支持與成熟的電影工業體系,加之其在原作“還原”方面有着天然優勢,以及有打造出《魷魚遊戲》與《彌留之國的愛麗絲》等優秀亞洲影視劇的經歷,都讓外界對奈飛版《三體》更加看好。
不過,奈飛在韓國與日本都有自己的辦事處,《魷魚遊戲》與《彌留之國的愛麗絲》實際上還是由韓、日兩國的本土團隊打造。對比由奈飛親自操刀的《三體》,後者的未來屬實有着更多不確定性。
這點從奈飛已公佈的主創信息就可見一斑。且不説已公佈的演員名單中鮮有亞洲面孔,讓外界擔憂奈飛的“全球化”陣容能否演好《三體》這個有着濃厚中國氣息的故事,就是製片層面的David Benioff、D.B.Weiss與Alexander Woo,也不禁讓外界倒吸一口涼氣。
參與過《真愛如血》等高分美劇製作的Alexander Woo倒還好,外界的爭議主要集中在David Benioff與D.B.Weiss(合稱“2DB”)這兩位“卧龍鳳雛”。熟悉《權力的遊戲》的朋友們可能知道,權遊第八季的史詩級爛尾,很大程度上要歸咎於2DB在劇情方面的放飛自我。雖然這與馬丁老爺子的萬年拖更也有關係,但2DB還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好消息是,相比至今仍未完結的《冰與火之歌》(《權力的遊戲》原著),《三體》早已完結,這就給2DB等人打下了堅實的改編基礎。
此外,出於對外界質疑的回應,奈飛方面曾表示,會聘請大劉與《三體》的英譯版作者劉宇昆擔任本片的製片顧問,香港導演曾國祥則會執導本片的第一集。
據奈飛方面透露,《三體》已經完成了第一季的拍攝工作,目前正在進行後期處理,暫定明年上映。雖然外界(尤其是國內觀眾)對奈飛版《三體》的未來成片效果仍有疑慮,但考慮到奈飛主打海外市場,此次改編主要面向的也是海外觀眾,所以來自國內的輿論壓力不會對奈飛產生太多影響。
這樣看,直面國內輿論壓力的騰訊主動選擇拍攝《三體》無疑是大冤種行為。
畢竟,在騰訊之前,國內從來沒有改編成功的《三體》影視劇。哪怕到了2022年,國內堪稱成功的科幻電影,除《流浪地球》外也寥寥無幾。
4. 不要拍攝?不要拍攝!不要拍攝?!
拍電影,尤其是拍科幻電影,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缺錢。
無論是前期拍攝還是後期製作,亦或是上映前後的宣傳推廣等,都需要大量資金的支持,這就讓拍科幻電影成為一門很燒錢的營生。此外,科幻電影的製作週期普遍較長,且資金迴流速度普遍較慢,這也使得科幻電影很難贏得投資方的青睞。
比如我們熟悉的,根據大劉同名小説改編的《流浪地球》。由於拍攝期間,尤其是後期涉及到特效製作需要不斷追加資金,劇組經常面臨資金短缺的危險。為了不讓電影流產,郭帆不惜厚着臉皮找來吳京零片酬出演,並“忽悠”吳京倒貼了6000萬。
雖然這件往事如今已成坊間美談,但反映出的資金短缺問題,卻困擾着更多國產科幻電影的生產。
在美國,基於成熟的科幻電影投融資體系,政府、非文化部門與財團往往會擔負起科幻電影高昂的製作成本,但在科幻電影產業起步較晚的我國,相對滯後的投融資體系無疑影響着整個行業的長遠發展。
好消息是,《流浪地球》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國內投資方投資科幻電影的熱情,客觀上改善了國內的投融資環境;但壞消息就是,《流浪地球》的成功尚不具備普遍性,整個行業距離成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時間,國內科幻電影產業需要的終究是時間。
對比美國,科幻電影已經有百餘年的歷史。在這漫長的歲月中,美國已經培養出數代忠實的科幻受眾,並建立起成熟的科幻電影市場與產業鏈體系。
尤其在特效製作方面,以工業光魔為代表的好萊塢特效團隊,在參與《星球大戰》《變形金剛》《加勒比海盜》等全球知名影片後期製作的同時,也是國內不少製作團隊取經/尋求合作的對象。
據郭帆回憶,2016年,當《流浪地球》團隊向工業光魔介紹起自家項目時,後者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與認可。在工業光魔的特效總監看來,中國人帶着地球跑路的想法十分有趣,而飽和式救援的情節在以往的科幻電影中更是不曾見過的……
不同文化間的碰撞固然有趣,但工業光魔高昂的特效製作成本也讓郭帆等人望而卻步,“後來發現即使跟人聊夢想,人家也未必給你便宜,實在太貴”。就這樣,《流浪地球》與工業光魔的合作不了了之,但也堅定了郭帆拍好《流浪地球》這部“中國科幻”的心。
如何拍好呢?
在這個問題上,《流浪地球》選擇了相對忠實原著的穩健之路,在拍攝方面有意模仿好萊塢工業流程,但好在沒有過分執着於原著。
大劉就曾説過:
“改編的時候千萬不要執着於原著,它不一定是好的選擇。從文學上來説電影和遊戲有它自己講故事的方式,只需要忠於原著中你認為最好的精神內涵和創意。”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去年上映的,維倫紐瓦版本的《沙丘》。
作為比《三體》更大體量的科幻小説,身為沙丘老粉的維倫紐瓦在改編《沙丘》時可謂盡心盡力,併力圖遵照原著還原一個真實的“沙丘世界”。這固然讓他贏得了不少原著粉的認可,但過於“考據”的影片內容也因此失去不少趣味,在勸退不少路人觀眾的同時,也讓外界對該片的評價呈現出兩極分化的局面。
過分執著於原著的行為固然有待商榷,但過分“顛覆”原著也絕非坦途。就比如《瘋狂的外星人》(改編自大劉的《鄉村教師》),雖然甯浩野心甚大,但與原著毫無關係的影片內容,讓甯浩深陷輿論風波。
從影片上映後的票房和口碑來看,最終也是郭帆與《流浪地球》更勝一籌。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外界對改編的折中態度:既不能太忠於原著,也不能太偏離原著。
不過,這兩部影片都是對國產科幻電影發展的有益嘗試。相比同年上映,被外界戲稱為“關上了中國科幻電影的大門”的《上海堡壘》(根據江南的同名小説改編),實在好太多。
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上海堡壘》的撲街,雖然撲滅了外界對國產科幻電影剛燃起的信心,但也向外界宣告了“流量+IP”模式的失效。而影片中堪稱災難級別的故事情節與特效水平,也同樣向業內發出警示:
無論是專業的科幻編劇人才,還是專業的特效製作技術,我國距離國外頂尖水平都存在不小差距,這是國內現階段拍攝科幻電影時需要正視的弱項所在。
這也是為什麼郭帆談起《流浪地球》的拍攝過程時滿是感慨,“我們這4年來基本上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因為我們在電影工業化這部分缺失的太多,所以基本是靠人去填補”。
比如在拍攝失重的戲份時,由於劇組缺少使用電動威亞、機械臂的資金與經驗,只能辛苦演員們用傳統吊威亞的方式進行拍攝。如果只是單純吊威亞還好,問題在於演員們往往要穿上六七十斤的演出服,在七八個小時的懸吊過程中完成演出。
據郭帆回憶,在拍攝一場吳京和俄羅斯演員的失重戲時,由於這位俄羅斯演員此前並沒有動作經驗,他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吳京身上。等到拍攝結束,吳京的手臂疼痛腫脹,大腿根部也都被磨爛了。
類似的情況,在《流浪地球》的拍攝現場並不少見。而參與本片拍攝的另一位演員吳孟達達叔,年事已高的他更是強撐着本就虛弱的身體,每次拍完後都需要吸氧……
總而言之,在一眾主創人員的“靠人去填補”下,《流浪地球》在2019年春節檔上映後火爆全國,最終開啓了大眾口中的“中國科幻電影元年”。大劉在瞭解到《流浪地球》的拍攝過程後,也切實地體會到“拍一部科幻電影有多麼不容易。”
也許彼時百感交集的他,想的最多的還是命運多舛的《三體》。
且不説被改到面目全非的《鄉村教師》,就是《流浪地球》這部中篇小説的改編難度已經如此之大,更遑論長篇系列小説《三體》。
正如大劉在接受採訪時説的那樣:
“《流浪地球》雖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中國科幻還處於一個起步階段。目前我們要做到的還不是科幻電影本身的創作,更需要做一些基礎工作。”什麼是基礎工作?“就是需要建立起一個好萊塢那種完善的電影工業體系,其實這個工業體系和電影創作是沒什麼關係的,現在去西方去美國,跟他們談科幻電影的創作,很少人去談工業體系什麼的,因為早就有了。但我們沒有這些東西,必須去建立起來”。
至於《三體》多年來失敗的影視化進程,更是讓包括筆者在內的諸多書粉深感失望,不禁發出瞭如下聲響:
不要拍攝!不要拍攝!不要拍攝!
不過,往樂觀的方向想,雖然過往不堪回首,但總歸還是有一羣認真做事的人在努力着。無論是我們之前提到的《我的三體》系列,還是更鮮為人知的同人短片《水滴》,都是我們在當下能看到的《三體》優質衍生作品。
至於資金、技術、經驗、人才,乃至國內成熟科幻市場與受眾等硬性條件的不足,還需要更多時間,以及更多寬容來温養。當然,對於張番番、孔二狗與《上海堡壘》等攪渾市場的跳樑小醜,我們也不妨重拳出擊,讓他們多多感受來自民間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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