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海鷗120照相機如今已退出了歷史舞台,卻成為我永久的懷舊紀念物。
日前整理舊物,翻到了一隻年輕時十分喜愛的120海鷗照相機,重新打開它,輕輕拂淨藍盈盈鏡頭上的灰塵,試着摁下快門,只聽見一聲輕快的“咔嚓”聲,彷彿讓我又回到了那些屬於“120相機”的歲月。
説起海鷗120照相機,如今很多人可能沒聽説過,但上了年紀的人一定會知道,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弄堂人家誰有一隻這樣的照相機,算是一件大大的奢侈品了。
在中山公園,我看到同齡人胸前掛着一隻120照相機,既神氣又威風,打從心底裏羨慕。那時,我的月工資只有幾十元,根本買不起,只好隔三差五去照相器材店飽飽眼福。越看越喜歡,我就問哥姐及同事借鈔票,湊足了100多元,終於在南京東路上的冠龍照相器材商店買到了稱心如意的120海鷗。
我拿着照相機去同學家,讓他教我使用。同學很是熱心,教會了我在什麼季節、天氣、時間,如何對拍攝對象使用什麼光圈、速度。他還用拇指、食指比作取景框教我取景,關照我拍全身、半身、頭部照片應分別對準胸部、鼻尖和眼睛,拍風景照要選好陪襯景物等,讓我受益匪淺。
用鋸子、刨子,我做了一隻小木箱,裝了一隻紅燈泡,買回顯影液、定影液、照相紙、切紙刀等擴印照片的工具。時常在夜裏,我用釘子將毯子釘在窗框上,蓋得嚴嚴實實,自己在紅燈下忙碌着,看着泡在液體中的相紙隱隱約約顯出的照片,層層驚喜,成就感油然而生。
從此,我就時常被弄堂裏的老人叫去拍照。我讓他們搬張椅子坐在自家門口,透過那塊方形的取景器,我看到的是一張張飽經滄桑的笑臉,在每一次“咔嚓”聲中將老人的快樂留住。有時拍到一半,膠捲卡住了,我奔回家,攤開棉被罩住照相機,摸索着排障。有時因為漏光,印出的照片也會一邊黑一邊白,是張次品照片,可老人也開心得不得了。當然,我會為他們再重拍一次的。
有一年的“六一”兒童節,街道在華陽路一小開設便民服務專場,領導得知我有一隻照相機,便讓我擔任攝影員,在校園一角的假山旁設立拍照處。前來拍照的小孩居然排着長隊,上來一人拍照一張,動作幾乎都是一樣的。我邊低頭看着取鏡框拍照邊叫着“笑一笑,笑一笑”,話音剛落,“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一張張笑臉被定格在照相機裏。整整一天,拍了近兩百多張兒童照片,累得我腰痠背痛,可心裏還是蠻樂意的。連續半個月的晚上,我天天泡在暗室中為孩子們放大照片,再按照地址為他們送上門。
我自恃是拍照能手了,自告奮勇擔當起姐結婚喜宴的“攝影師”。為此,我去新華書店買了本攝影書,看看怎樣拍喜宴照,才知道婚宴攝影有很多要求:要拍出喜感,拍出宴會上的親情,拍好新郎新娘的神態……姐在達華賓館辦了幾桌酒席,結婚那天,我拿着120照相機忙前忙後,跳上跳下,忙得不亦樂乎,膠捲拍了一卷又一卷。第二天一早,我把膠捲送去長影照相館沖擴。傍晚去拿沖擴的照片,結果營業員從紙袋裏拿出三條空白帶,告訴我拍照時膠捲沒卷緊,全是空拍,我目瞪口呆!我在馬路上徘徊着,直到很晚,才畏畏縮縮回家。母親一聽,立刻來了氣:“喜酒照片一張也沒有啦!”衝着我罵了半天。反而倒是姐打了圓場,“算了算了,沒關係的。”此時,我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馬上鑽進去。哎,這真是我的一次慘痛的“滑鐵盧”。以後拍照裝膠捲時,我小心又小心,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老舊的海鷗120照相機如今已退出了歷史舞台,卻成為我永久的懷舊紀念物。(陳建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