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當地時間9月1日上午10點,第80屆世界科幻大會(Worldcon)在美國芝加哥凱悦酒店拉開序幕。成都作為2023年世界科幻大會主辦城市,成都市科幻協會代表團在芝加哥世界科幻大會上展開為期5天的成都推介,並於當天開展了古蜀神話與西方科幻論壇。
芝加哥世界科幻大會拉開帷幕,成都推薦火熱進行
科幻是神話和傳説在現代社會的迴響,連接着過去,向未來延展。而成都,從來不缺乏神話與傳説——從金沙文明到都江堰水利工程,從蠶叢魚鳧時代的古蜀神話到蜀山奇俠、青城修仙,孕育這片土地的古蜀文明中,始終藴含着濃厚的幻想文化色彩,它們就是埋藏在這座城市歷史深處的想象力基因,與生俱來,伴隨着城市的發展與蜕變,生生不息,悠遠綿長。
會場外,也引發了諸多專家學者對於古蜀文明與現代科幻的熱烈探討。一起來聽聽,他們的講述。
上海交通大學教授葉舒憲:
三星堆的八個祭祀坑有力證明,先民沉浸在自己幻想建構的神話宇宙中
“幻想引領人類,神話催生文明。” 上海交通大學教授、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長葉舒憲以三星堆新出土文物為例,説明了神話宇宙觀如何支配文化編碼的問題。
2022年6月,三星堆3號坑發掘出一件特殊青銅器,因為其罕見造型,專業人士暫名為“奇奇怪怪青銅器”。“若從神話學視野看,或許並不奇怪,可稱為四柱撐天形神壇。”葉舒憲説,古人是生活在自己的信仰的籠罩之下的,最關注的事就是祭神拜祖。三星堆的八個祭祀坑已有力證明:在古代中國,先民沉浸在自己幻想建構的神話宇宙中。他以三星堆青銅神壇文物造型的圖像敍事為切入點,對此加以説明。
神壇基本結構為上圓與下方的對應形式,體現天和地以及海陸空的三分空間;底部託舉巨人,對應神話宇宙觀中的海神(北方之神)禺強;而四大圓柱則象徵表現支撐在天地間的四極。
環繞四柱的有領璧形式,首次昭示有領璧的使用場合,示範意義非凡。若結合後世以玉璧代表天門的象徵傳統,對照1986年出土青銅神樹上的類似璧形設計,可知此神壇四極天柱與天門的組合方式別出心裁:劃分天界與地界的分野。
而有領璧上的神獸,不屬於凡俗下界的動物。對稱的大角鹿(牛)和倒立的螭,表現昇天神獸的天馬行空特異稟賦。螭的虎首加走龍身形,兼具龍虎特徵。與鹿(牛)組成三聯昇天意象,對應後世道教信仰的龍虎鹿三蹻。
同時,方形大地四邊的12圓形符號,隱喻輿地神話觀中的車輪形。其下牛首冠神人,對應《周易》坤卦的大地為子母牛聯想。
“文明發生的獨特道路,必然催生本土獨有的話語,而今也將催生出中國自己的文化理論體系。”葉舒憲表示。
三星堆新出土的扭頭跪坐人像
四川大學教授徐新建:
2023年世界科幻大會既標誌了中國科幻匯入世界,也意味着三星堆神話重返人間
“神話是科幻原型,科幻是未來神話。”在四川大學教授、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文學人類學研究分會理事長徐新建看來,神話與科幻的共同特點在於虛構和想象,依託想象,編織故事,使人類得以在故事中生存、發展,形成經緯,建立認同,超越現實,朝向理想。正如華夏文明裏,“祝融”故事由神話原型向火星“登陸車”的象徵轉變一樣。
從人類遷徙史來看,徐新建認為:“成都及其周邊地帶無疑是其中的重要棲息地,稱得上具有特色的人類家園與目的地之一。”在這裏,不僅有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大熊貓棲息地,在人類物質與精神文明的創建上,也匯聚了從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直目人”到古蜀文獻的“杜鵑神鳥”傳説,直至山地民族的“誦魂歸祖”祭祀民俗等多種類型。這些有形無形的神話想象,絢麗多彩,虛實呼應,體現着人類依託蜀地之境的生存應變,展示了超越現實的想象開拓。
如今,科幻成都也在崛起。在越來越多的市民參與下,成都正在成為中國乃至世界的科幻之都。“因此,作為2023年世界科幻大會的舉辦地,成都當之無愧!”
2023年世界科幻大會落地成都,又將為成都的產業、生活、創意帶來什麼?徐新建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2019年11月,《星球大戰》作者凱文·安德森夫婦訪問成都,在四川大學舉行了聚焦科幻的座談。在與師生們進行廣泛深入的交流對話後,他們的結論是:“相信今後在成都會有越來越多、越來越好的科幻文學作品產生。”
“作為一開始就着眼於大熊貓故事與都江堰水文化蒐集採風的美國科幻作家,安德森夫婦的看法不僅是對成都的認可和期待,也意味着連接和競爭。”在徐新建教授看來,到了2023年,在成都舉辦的世界科幻大會將是一個新的象徵,既標誌中國科幻匯入世界,也意味着三星堆神話重返人間——讓幻想敍事從過去到未來內在關聯,突破時空,超越歷史。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神話研究院副院長楊驪:
古蜀文明為當代科幻創作提供了極其豐厚的文化資源
“不少學者認為,三星堆出土器物造型所藴含的古蜀人的超凡想象力,只有在上古三大奇書之一《山海經》裏面才能找到印證。”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神話研究院副院長楊驪表示,從神話認知學的角度來看,三星堆出土器物有以下兩大特點:
極具空間感。從出土的多層青銅神壇以及玉璋、玉琮上的圖案上看,有天、地、人、山、水,還有天下四方,都體現出古蜀人的神思飄逸,有着對宇宙空間的強大感知力和表現力。
極富敍事性。很多三星堆出土器物都在講故事,講述着祭祀的神秘和人神之間的溝通,表現了古蜀人自成一體的敍事思維,這在同時期其他文明中是少見的。
羽翼鏤空青銅鳥
除了三星堆,楊驪提出,古蜀人豐富的想象力還體現在璀璨多彩的古蜀神話傳説口頭傳承中。她舉例説,有華夏祖先創世神話,如雅安的女媧補天漏神話、米易的顓頊絕地天通神話等;有天府農耕文明神話如郫都的望帝勸農、鹽亭的嫘祖養蠶等;有蜀地治水神話如汶川、北川的大禹治水神話,郫都、金堂的叢帝治水神話、都江堰的李冰治水斗江妖神話;還有蜀地民間信仰的諸神神話,如宜賓哪吒神話、七曲山文昌帝君神話等。
楊驪表示,古蜀文明源遠流長,既受中原文明的影響,又有自己的地方特色;既與天下四方相交通,又獨具個性且想象奇幻。“當我們重返文明淵藪去探驪得珠,當我們駕馭時空之舟從過去世穿越未來世,古蜀文明為當代人的科幻創作提供了極其豐厚的文化資源。”
紅星新聞記者 彭祥萍
編輯 鄧正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