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晨讀 | 美好就伴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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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憧憬詩與遠方,沉心細品,美好就伴身旁。

  早有人説,旅遊就是在棲身的故地住膩了,見異思遷,到別人也住膩了的地方去轉悠。多年來,我一直移居浙東故里慈溪,那兒是4A景區,丘陵蒼翠綿延,湖水清澈圍繞,人文史實悠遠。上海親朋蒞臨,我必隨車陪同;客人匆匆一瞥,讚許備至;我則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常吝於指點,總欽羨別人的詩與遠方。

  疫情轉圜後,村自為壑的“割據”復歸一統,出六月,楊梅之鄉綠叢綻紅紫。閉居三月餘,近日首度出“籠”放飛:我開雙人電動車與老伴沿久違的山畔景觀道路,緩緩徜徉逡遊。

  車至2公里處,忽然細雨密扎,正欲轉向,路邊亭蓋似的大遮陽傘下,一老者主動招呼:“進來坐一會兒,雨停再走。”盛情難卻。細一看,老者面前的摺疊長桌上壘着塑筐的黑紫楊梅。一落座,他又倒茶又分享楊梅,卻未啓口推銷,大類蒲松齡設攤賣茶的遺風!攀扯開聊,彼我竟是三同:同姓、同齡、同職業!雨為媒,話趨熱,他既是本地教師,我於是索解心中久存的芥蒂:我宅居多年,卻不知“慈溪”名諱的鈎沉。果然,我這一問,如飛鏢中的,立刻引發滔滔:他在史實溯源後,探身一指:離你咫尺處那一泓一丈開闊的潺潺清泉,就是從未斷流的千年慈溪!——西漢大儒董仲舒的六代嫡孫董黯,為汲溪水治療母親沉痾,每天往返20裏擔水,終見成效,被朱元璋封為“孝子之神”。現在,我們富庶的百強縣之七,就千年沿習,以這區區小溪為名,“足證傳統文化的強大!”

  他的一臉正色的鑿鑿之言,讓我領略美的驚歎:無數次交臂,一直在追蹤,片刻逗留,覓得真經!我端着手機一陣猛拍:再接待轉悠的來客,可以“揮斥方遒”了!

  臨別,我買了兩筐楊梅作酬。“本家”一再道謝,以友情價折衷,並留電話,歡迎去“寒舍”一覽他珍藏的光緒版《慈溪縣誌》等文檔。

  踽車續行,興之所至拐入路邊一村落。一進村,豁然開朗:全村綠蔭掩映,新屋檐角戳出,初夏的荷塘碧葉連天,整個兒養在深閨人未識!那小店背後的小山包下還豎一銘牌:眼前參天挨擠的樹叢,竟是全省除天目山外碩果僅存的珍稀的洋松林!

  老伴喜歡蒔花弄草,卻不精通,我更目迷五色於“奼紫嫣紅”中。回返途中,她驚詫於兩側花木之繁,叫我品識。於是,我只得藉助小程序“識花君”逐一點拍,漸拾發現之樂:短短百餘米的路邊,除了常見的女貞、黃梅、杜鵑、檵木,還有茉莉、梔子花、滿天星、紅絨球、灑金珊瑚、枸杞等20餘種及兩側農舍的牽絲攀藤的果蔬之屬。

  宋徽宗趙佶曾以《踏春歸來馬蹄香》為題命人作畫。我想,這題中之馬,絕非歐陽修指導篇章措辭的殺犬於道的“逸馬”,也不會是孟郊那“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率性溜馬,而只能是馬玉濤高亢的“馬兒啊,你慢些走”的款步徐緩的賞景之馬——我這一逡遊不是踏春歸來車輪香嗎?我這才頓悟:不必憧憬詩與遠方,沉心細品,美好就伴身旁!生活亦如此,更加註重“手段”而不是“目的”,量力緩行,反而可能收穫意外的“風景”。(黃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