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秋天,去看一座湖

由 藍樹芬 發佈於 休閒

作者┃查晶芳  主播┃藍調

湖是大地的眼睛,平天湖是池州的眼睛。

平天湖在安徽池洲城東,從市區打的,片刻即至。湖面不大,約11平方公里,僅為杭州西湖的一半多。名曰“平天”,是因為李白的詩句“水如一匹練,此地即平天”。桃花潭離此不遠,汪倫的“萬家酒店”佳話一陣風就能吹來,但平天湖卻並非一個善意的謊言,它實實在在當得起“平天”二字。

去看平天湖是在中秋後兩日,冷風瑟瑟,雨絲綿綿。偌大的景區廣場空無一人,登臨處極目遠眺,唯餘一湖平天,目斷秋水,眼中、目前、胸中、心裏,皆無涯碧波。三兩舟芥,若浮頭頂,若懸雲際,若連天地,彷彿天地之間,僅此一個平天湖。

風勁雨疾。湖面上浪湧成峯,儼然萬頃。北岸山影綽綽,依稀有塔,聳立山巔。灰雲漫漫,水波生煙,煙雲相融,渾不辨天上人間。人立湖畔,頓感卑小,有心緒似憂似愁似悲似壯,如春草離離,剗盡還生。

風太猛,我們縮在水邊一座玻璃房的屋檐下,近距離地觸摸平天湖。湖水撞擊着我們腳下的木板,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水面上白雨跳珠,滴出無數個銅錢大的小圓圈,瞬生瞬滅,瞬滅瞬生……大片起伏盪漾的波濤之上就始終有亮亮的小圓圈點綴着,跳躍着,如一湖唼喋,如一湖水花。肅穆的平天湖因之生動起來。

岸邊有船,四面開窗,一個老人孤零零地坐在裏面。我們大聲地問他開不開船,他起身,衝我們連連擺手,隨即又恢復原來的坐姿。滿耳潮聲雨聲裏,他一人一湖一窗風雨一杯清茶,不管湖上風雲變幻。他是船伕無疑了,這樣的風雨天,實在不宜開船,為何還要守着船守着湖呢?如此想着,雨越發緊了,我們便把湖還給了他,把他還給了湖,揹着風雨走了。

次日雨收雲霽,日色朗朗,我提議再遊平天湖,竟引得眾人附和,不由大樂。這回我們改了路徑,一人掃一輛單車,沿湖繞行。一路上空氣清潤,視野開闊,微風拂面,薄薄的秋陽更是極盡温柔,照得身體每個毛孔都在愜意地舒張。標示牌上顯示,我們正在“齊山-平天湖景區”。齊山有杜牧和岳飛遺蹟,但此刻我們不想去尋訪了,只想在這與天平齊的湖邊,像一尾尾脱離塵網暫得自由的魚兒,在如水的波光和如空的空氣裏遊曳。

騎行路也平,似乎可通天際。兩旁皆湖水,水面無風,真真是“水如一匹練,此地即平天”,真真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湖面萬頃碎銀,粼粼耀眼。傾耳細聽,水聲極微,靜謐舒緩,若佳人私語。遠望,環湖皆山,綿延起伏,墨綠深黛,襯着無邊浩渺,正是一幅空靈淡遠的水墨畫。路邊草樹葱蘢,時見翠竹幽篁,一片青碧;又有欒樹夾道,欒果亦紅亦黃,招搖於枝頭。還邂逅了一樹豔紅的火棘果,一大片小紅珠似一簇正跳蕩的火焰。

停車於路邊小憩,看湖面上大片的荷。秋荷已老,原本碩大的葉片捲成了小小的一團,但荷梗依然立在水中,遠看似一朵朵青白之花,有一種滄桑的美感。留得枯荷聽雨聲,想來便是如此。令人驚訝的是,居然還有一兩朵正開的荷,一紅一白,格外惹眼。是她們忘記了季節,還是季節把她們遺忘了?一叢菖蒲立於其側,支支勁挺,一色純青,清俊雅逸,像君子正守護着美人。“彼澤之陂,有蒲與荷”,幾千年前他們就開始相依相伴了,這世上並不缺少忠貞與堅守。

不遠處,有兩隻野鴨嬉戲。一隻忽沒水裏,唯餘漣漪圈圈。一隻孑然遊遠,黑點移動,恍惚於粼粼波色。沒一會兒,二鴨又回,彼此相看,又各自掉頭,相向而去,風很快抹平了它們的痕跡,平天湖不動聲色,依然鋪向天邊。

池洲因水美而得名,平天湖便是池州最美的眼睛。它的名氣並不大,可我以為,能撫慰心靈的,才是真正的好風景。平天湖的好,在於坦誠,在於不以人文的加持,在於敢素面朝天攬雲天於懷抱。是啊,平天湖的美在“真”。“真”是多麼樸素的美好。真想住到這片湖水邊,時時徜徉於湖邊,在心靈蒙塵時,在內心逼仄時,極目平天,胸次浩瀚,歡喜沛然,真怕自己看着看着,身生雙翼,忍不住向碧水藍天飛去。

查晶芳

安徽省作協會員,省散文家協會會員。在《世界日報》《中國建設報》《山西日報》《安徽日報》《思維與智慧》《散文詩》《翠苑》等省市級報刊發文百餘篇,入選文集若干,獲省市級徵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