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寨城公園保留的一處遺址。 新華社記者 李 鋼攝
九龍城區的社區街坊和遊客積極參加製作水泥花盆等活動。 新華社發
用腳步丈量大街小巷，感知城市的肌理和氣質——City walk(城市漫步)，這是到訪香港的許多遊客都會選擇的遊覽方式。
至於漫步路線，繁華的銅鑼灣、熱鬧的油尖旺或高樓林立的中環均是不錯的選擇。不過，71歲的義務導賞員“波叔”吳力波更推薦他自家門口——九龍半島東部的九龍城區。
這個人口密集的老城區可能代表了外地人印象中的香港：交錯的道路兩旁點綴着霓虹招牌，多元化的居民在熙來攘往中創造出繽紛的街景，潮濕的海風夾雜着濃濃的煙火氣撲面襲來。
那就跟着波叔逛逛九龍城區吧!
行程從九龍半島東北的白鶴山南麓開始，全長6.5公里，途經區內的九龍城、土瓜灣和紅磡三個地理區域。
這是一條主題為“躍變·龍城”的步行徑，由香港特區政府市區更新基金委託香港聖公會福利協會從2018年開始建設，今年7月全面竣工。這不僅是一條遊覽路線，還是開展社區歷史文化保護活動的載體。
“我在這裏住了一輩子，希望通過講解讓人們瞭解它、欣賞它，然後挖掘它的歷史，保育它的文化。”為項目服務5年多，波叔對路線再熟悉不過。
説話間，已到第一個重要點位——九龍寨城公園。這座江南風格的園林內，亭台樓閣與綠樹流水間，還留存着九龍城寨作為晚清軍事駐地的斷壁殘垣。
“香港的歷史密度很大，一個地點可能發生過很多事。”波叔説。
2009年他退休前夕，父親病危。在父親最後的日子裏，父子倆偶然聊起社區的歷史，便一發不可收。“越聊爸爸越有興致。”他由此展開研究，進而開始了導賞。
二戰後，九龍城寨驟增的住户數催生起一幢幢肆意而錯綜的建築，約2.7公頃土地上最多曾住了5萬餘人。城寨隨城市發展已於上世紀末被清拆，不過逼仄的生活空間也孕育出緊密而不失温情的鄰里記憶。
步行徑項目開啓後，工作人員向城寨的老街坊蒐集生活軼事，製作成多個有聲故事。在寨城公園周圍，用手機掃描相應標識，即可收聽社區往事。
自公園向南行，沿途是琳琅滿目的店鋪。波叔介紹，這裏被稱為“小潮州”“小泰國”，文化豐富多彩，充分體現了九龍城的特色。
從事導賞10多年來，波叔講過很多地方，但講得最多的還是九龍城區。“我不是歷史專家，但我住在這裏，我的講解有大歷史、小軼事，還有自己的感受。”他説。
走在步行徑沿途，不時可見各種帶有“龍”字樣和特色圖案的公共設施，包括欄杆、井蓋、地磚、燈柱、路牌裝飾等，都是工作人員根據街坊們提出的社區印象彙總設計而成。行人一路走，一路捕捉各種標識，彷彿在進行一場尋寶遊戲。
再走一陣，街景驟變。食肆、商鋪減少，修理鋪、小工廠漸多。波叔提示，已經進入了土瓜灣區域。
上世紀中葉，土瓜灣是香港的製造業中心，化工廠、製衣廠、電池廠等林林總總。70年代初，年少的波叔正是在此進入工廠，工作了一輩子。
今時的土瓜灣，仍能看到製造業鼎盛時期留下的“時光碎片”：屠宰中心改造為牛棚藝術村，年輕藝術家在紅磚屠房裏展出先鋒創作；煤氣公司內僅餘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巨大煤氣鼓，在吞吐着能量之餘，還成了工業歷史的地標……
土瓜灣製造業的輝煌還留存在波叔的講解中。他根據自己的職業經歷，以工業為主題，設計了特別的導賞內容。
2018年至今，步行徑項目已組織過數百場主題不一的導賞活動，為參加者剖析九龍城區的不同側面：文學的、電影的、美食的……每走一次，都能獲得別樣的感受。
走累了，可從煤氣鼓折而向東，幾百米後即達海邊，在九龍城碼頭以南的海心公園稍作休息。在當年工廠雲集時，這裏曾是工人們休閒的好去處。
沿海邊再向南，便進入紅磡。波叔介紹，這裏曾經有香港重要的工業基礎——上世紀初聞名亞洲的黃埔船塢，以及九廣鐵路的終點站。現在，船塢舊址上建起一座船型商場，地下幾層就利用了深深的基坑。
工業的發展帶來居民的聚集，紅磡各色各樣的廟宇、學校、老店鋪即為見證。波叔經常光顧的一家開了60年的錶行就在這裏，他連連稱讚老師傅修理機械錶手藝一絕，“值得珍惜”。
同樣值得珍惜的還有老店鋪沉澱的滿滿人情味。步行徑項目的工作人員將這些故事一一搜集，集結成冊：開在樓梯間的眼鏡店、兩代人的天台武館、名為“夕拾”的舊物收集店……
波叔自己也不斷蒐羅資料，擴充導賞內容。有次他發現，在自己曾經住過的一處街區，上世紀初建有一座著名的船廠，廠子的人事物勾連起許多歷史事件。他便廣泛查閲，將這段散落的故事拼湊起來，然後組織了一次專題導賞。
在那次導賞中，他發現了熟悉的面孔：“過去我們還因為家門口障礙物吵過架呢!”然後兩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原來，曾經的鄰居也對老家的歷史感到好奇，前來聽講，波叔為此感到欣慰。
走了一下午，終於走到此程的終點——紅磡碼頭。站在海邊，波叔不禁感慨：“九龍城區跟我小時候相比真是變化太大了!”他腳下的所在那時還是海，如今的海岸線是後來填海而成的。
他認為，九龍城的勞動人口、土瓜灣的製造業及紅磡的工業基礎相結合，使得九龍城區在過去百餘年間逐漸發展起來。
而今，老城區正在重建翻新。“在更新的同時，保留好社區的歷史文化，這就是步行徑主題‘躍變’的含義。”項目工程經理陳詠琳介紹，攝影比賽、設計工作坊等一系列活動帶動了不同世代的街坊共同參與。
截至目前，步行徑項目共舉辦超過760場活動，參與者主要是社區街坊，也有部分區外市民和外地遊客，共計約8.5萬人次。
波叔盼望年輕的遊客也多多來到他的社區進行City walk，從歷史中的九龍城區走到煥發新生的“躍變龍城”。
(據新華社香港電 記者褚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