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篇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 DT財經(ID:DTcaijing),作者:鄭曉慧,編輯:唐也欽,設計:戚桐琿,創業邦經授權發佈。
你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每天下班坐上公交或地鐵,正打算拿出手機打開背完今天的30個單詞,突然,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要回嗎?但上次回了以後你們聊了一路,單詞一個沒背,第二天要背雙倍;不回嗎?但回一下只要幾分鐘……你掙扎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對話框。
於是,相似的劇情再次上演。回完這條消息後,一條新消息又彈了出來,這次是最新的熱門話題,然後是熱門視頻。直到一個小時過去,你才意識到今天單詞又只背了一個,並感到焦慮。
我們發現,這樣的焦慮越來越常見。換句話説,繼“碎片信息焦慮”後,不少人開始患上“碎片時間焦慮”。
根據數據和採訪,我們總結了3種“碎片時間焦慮”的現象,並探討了造成這種焦慮的原因,以及背後所體現的現代人的一種新·休閒觀。
焦慮1:每天都有很多碎片時間,但不知道該做什麼通勤時、排隊時、午餐後休息時……這些零散的、原本沒有任何計劃的時間片段,都被統稱為“碎片時間”。不知道該在碎片時間裏做什麼,是人們普遍會有的第一種焦慮。
回溯每個人第一次高強度使用碎片時間的場景,最早可能發生在備戰高考時。在“一分落後一千人”的大紅色標語下,不少人早餐時背單詞,午休時背歷史知識點,睡前20分鐘還要再複習一遍今天的知識點。分秒必爭,只為考大學。
但進入社會後,不少人都再也沒有這樣明確、清晰的目標。畢竟,對打工人來説,光是完成工作,就已經用盡一天的力氣。
“每天地鐵單程要40分鐘,但我上班的時候還沒睡醒,下班的時候腦子就宕機了,哪有精力想什麼目標不目標的,能平安健康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設計師蛋筒(化名)説。
目標、意義感缺失是一方面,計劃太多、不知道怎麼安排計劃是另一方面。
根據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2018年對2007名受訪者的調研結果,儘管有88.5%的受訪者注意利用碎片時間,但59.1%的受訪者覺得自己沒法在碎片時間投入做事,還有35.4%的受訪者直接坦言自己缺乏規劃時間的能力。
插畫師小北(化名)總是有很多事情想做。“想學畫畫、學厚塗、想學3D建模、想看書、想看電影……”但因為無法按“重要-緊急”的程度進行先後排序,什麼都想專門留出一塊完整的時間來完成,反而什麼都做不成。
焦慮2:想要追求效率,卻“滾動上癮”和上述不知道為什麼焦慮的人羣不同,有一部分人會預先計劃好自己要在碎片時間裏做什麼,但最終結果總是浪費時間。
就像文章開頭提到的,不少人都是抱着好好利用碎片時間的心態打開手機,卻最終掉進了信息流的“兔子洞”裏,無節制地一直上下滾動屏幕。
“心裏想着回完朋友的微信就結束,但等朋友的回覆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去刷朋友圈,刷完朋友圈就會想刷微博、小紅書、淘寶……感覺已經形成了一套流程,不走完這個流程心裏就不舒服。”笑笑(化名)説。
當然,技術的發展和注意力經濟是造成這種結果的重要的原因之一。
美國學者伊桑·圖西把“努力利用移動用户的碎片時間來創收的行為”定義為碎片時間經濟。他通過觀察和分析數據得出一個結論:為了獲得更多收益,“傳媒公司把通勤族看作焦慮、忙碌、需要娛樂的一羣人”,這樣通勤族就可以心無旁騖地享用“媒體零食”,一直滾動下去。
豆瓣小組“我發現個規律”中,也有不少組員意識到,碎片化工具看似讓自己更方便地攝入更多信息,但反而降低了自己做事情的效率和記憶力。時間究竟是怎麼過去的,自己也想不起來。
(圖源:豆瓣小組截圖)
於是,長期下來,人們逐漸養成快速且無限瀏覽的習慣。既無法高效利用碎片時間,又無法專心做真正重要的事。
根據加利福尼亞大學歐文分校的一項研究,“多任務處理”的本質更接近“多軟件切換”,而且在不同的任務切換後,人們往往需要23分鐘才能重新回到手上的任務中。
更讓人感到焦慮的是,能意識到問題是一碼事,能不能真正抵擋干擾又是另一碼事。笑笑坦言:“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下一次還是會忍不住,所以每晚睡覺之前思考自己今天干了啥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又浪費了時間。而且一想到我明天可能還會繼續這麼幹,就會覺得很焦慮。”
焦慮3:即使看了很多金句,也過不好這一天如果説有一部分人是“滾動上癮”,讓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劃了過去;那麼還有一部分人則是“金句上癮”——就算時間不多,也要用碎片化的知識填滿。
聽播客是小馬(化名)填充碎片時間的方法之一,哪怕只能聽10分鐘,他也會按下“播放”鍵。“一開始還好,後來發現我有點魔怔了,覺得聽播客還不夠,還要一邊看知識帖,最後整個腦子就炸了,一個播客放完了,也不知道它説了啥,只記得熱搜第一的內容很離譜。”
另一問題是,在碎片時間所獲得的信息和知識,往往也是碎片化的、零散的,看似了積累很多,實則信息過剩,“過目就忘”。
2019年《移動互聯網時代大學生碎片化學習現狀調查研究》的數據顯示,在碎片化學習後,接近一半的人對知識的理解只是“大部分只能簡單記憶,有印象”,能夠把知識“整合為實用的整體,形成比較系統的知識結構”的人數比例不到5%。
盲目追求在有限的時間裏獲得大量的知識,本質上是通過“壓榨”消化知識的時間來實現的,借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説,就是“眼睛懂了,但大腦沒懂”。
所以,即使在碎片時間看過大量的金句,也只是囫圇吞棗,依然過不好這一天。
為什麼焦慮?背後是一種新·休閒觀在資本主義的語境下,“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一切”。只有最大化利用所有時間,提高單個時間單位的效率,才能笑到最後。
在消費主義話術的催眠中,人們的焦慮無處可逃。比如不同類型的“時間管理大法”——“把你一天的碎片時間加起來,有完整的2個小時”“利用好你的碎片時,就能一個月讀完8本書”;還有一些與同齡人比較的話術“你的同齡人,都在利用碎片時間偷偷逆襲”“24小時時間記錄法,不浪費一分一秒,人生一路開掛”等等。
結果是,工作、學習和休息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本可以用來好好休息的碎片時間,不可避免地成為了人們的負擔和壓力——如果錯失了高效利用碎片時間的機會,大家就會不自禁地陷入FOMO(fear of missing out)的狀態中,感到後悔和自責。
正在牛津大學就讀博士的小許(化名)認為自己有嚴重的“碎片時間焦慮”:“生活在卷王中心,隨時都會焦慮。博士雖然是個好title,但沉沒成本太大了,對口的工作機會卻沒有那麼多。所以如果我沒有利用碎片時間去學習本專業或一些增長技能的知識,我就會覺得我被落下了,以後就會找不到工作,然後成為loser。”
所以,即使有時候想要讓自己喘口氣,小許也會選擇“倍速休閒”模式。如《2021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的,視頻用户選擇“快速看”的原因除了跳過不喜歡的劇情外,第二大原因就是因為時間有限,想要提升看劇效率。
快速休息,然後快速恢復工作狀態——這種對速度和成功的追求,讓人們不僅希望能佔有更多碎片時間,同時也陷入了更深的焦慮之中。
寫在最後人們對碎片時間的利用和焦慮,離不開效率、價值。
這種邏輯,和人們嘗試減少睡眠時間的邏輯是一樣的。學者喬納森·克拉裏在《24/7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一書中提到,如果有一種藥物可以讓人連續工作100個小時,一部分著名的學者會十分贊同。
“為什麼要反對呢?如果能更靈活地安排睡眠以及減少睡眠時間,難道不正賦予我們更多的個人自由,使我們有能力追隨自己的需要和慾望來生活嗎?睡得更少不就使我們有更多時間‘盡情享受生活’嗎?”
但問題是,碎片時間、乃至其他時間的使用價值,究竟是由誰決定的?我們每個人真正的需求是什麼?我們想要享受的生活又是什麼樣的?
或許,我們都應該從對時間的焦慮中跳出來,好好休息,好好想一想。
參考資料:
1. 《移動互聯網時代大學生碎片化學習現狀調查研究》,李霜璐,2019
2. 《2021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
3. 《24/7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美)喬納森·克拉裏,南京大學出版社,2021
4. 《閒暇變現:如何搶佔海量碎片時間》,(美)伊桑·圖西,中信出版社,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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