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長562公里,地跨新疆天山南北兩側的217國道獨(山子)庫(車)公路,因海拔高度大,自然災害多,公路結構複雜而堪稱“中國公路病害博物館”,一直以來被樂於冒險的自駕遊客所津津樂道,每每到了這條公路夏季可通行期間(每年6月至10月底)都會有無數遊客從全國各地趕來冒險挑戰,我們就是其中之一。此行,從新疆烏魯木齊出發,經獨山子石油城深入了天山腹地,闖過了著名的冰雪長廊冰大坂。
初入夏季,天山上氣候多變,常常上午還是陽光明媚,下午便是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此時此刻,正在獨庫公路上行進的我們便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雪。但我們四人和一部車,已經做好了連夜翻越天山的準備。
從喬爾瑪繼續沿河谷地段行駛,老兵的囑託還在我的耳邊縈繞。我仔細檢查了一下汽車的各項性能,特別是剎車系統確認沒有問題,才抓緊方向盤全力把車駛入夜幕中的天山。此時已到了傍晚7點,天色呈現出了暗淡的藍色,霧氣越來越重,獨庫公路上已經很少見到有往來的車輛。低海拔的河谷地帶霧氣瀰漫,能見度也越來越低,一股不祥之兆湧上心頭。
我看了看車上的三位同伴,想着後面的路應該有些分工才穩妥:副駕駛位置是冰楓,他有好視力與普通路面的駕駛經驗。後座兩位女生一位有好視力但駕駛經驗一般,另一位完全沒經驗。同行的另一部車上只有謝懋一人可以勝任,其餘三位都無法駕駛。通過對講機,我跟他們簡單交代了一下,安排謝懋來開車,副駕駛讓一位視力較好的朋友查看路面情況。迷霧中我們兩部車都打開了防霧燈,一前一後的開始在霧氣中摸索前行。
我是走頭車,車速控制在了40公里的時速,後車緊緊跟隨。千算萬算,也沒有算計到,居然會在這種惡劣天氣中翻越這條獨庫公路中難度最大、海拔最高的鐵裏買提冰雪達坂。隨着海拔的上升,氣温更低了,暴風雪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車的燈光在大雪的折射下顯得非常昏暗。沒多久,前風擋玻璃邊上就堆起了很多冰茬子。儘管車窗外的雨刮器速度已經是最速了,但我還是隻能看見黑色的路面上醒目的黃色油漆刷的中線。於是我開始壓着道路中間線行駛,隨便怎麼轉彎我都死死盯住這條救命的中線,這根嶄新的黃色反光漆的長方塊猶如海上的燈塔一般指引着我上山的路程。
海拔近4000米的冰雪達坂在不知不覺中就翻過去。我看了下手錶,此時已是晚上9點,風雪正在狂暴的當口。達坂的公路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沿途偶爾見到的大貨車也乾脆熄火停在道路的中間位置。大貨車車重貨多,在有冰雪的彎道基本動彈不得,只能原地等候天氣變好後才敢繼續前行。那些貨車司機都帶了厚厚的軍大衣和棉被,他們可以躲在車裏打開暖氣對抗天山夜晚的極度冰寒。常年跑天山的貨車司機們都很有經驗,懂得在這樣的天氣裏冒險行進還不如原地休息更合適。
每當我繞過一輛堵在路中間的大貨車時,都會驚得渾身冷汗:從貨車的左邊超車,下面就是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懸崖,左側車輪常常距路基邊線不到5釐米。此時路上的積雪已有20釐米厚,車輪壓上去會發出吱吱的聲響,幸虧路面的温度還比較高,落雪還沒有被凍成冰,否則我們也只能躲在這天山之巔的大雪夜裏苦等天亮了!
從冰雪達坂下山的這段路太驚險、太刺激了!暴雪加上大霧,車頭前面的能見度已經下降到半米,車速也跟着降低到每小時10公里以下。我們前後兩車都打開了應急燈,蝸牛一樣地在路上緩慢爬行。行至一個岔路口,前面一輛桑塔納停了下來,我也把車停在路邊,走過去詢問怎麼回事?桑塔納車主是一位新疆本地司機,但他卻告訴我“找不到路了,不知道哪邊才是下山的路?”我伸出手臂,驚訝地發現此時已經看不清自己的手指了!於是趕緊返回車上拿出頭燈,穿上衝鋒衣先後沿着兩條路各走了一小段。
我發現我們停車位置的正前方是一條正在修築的斷頭路,再往前沒有多遠就是一個懸崖……幸虧前面的新疆司機心細下車查看,否則我們冒險開過去,一準統統掉下懸崖變成“天山遺蹟”。
我快速返回車裏,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樣冒然開下去就像盲人摸象,萬一再遇到剛才那樣的斷頭路,後果不堪想象。我們的車自帶GPS導航系統,打開之後居然搜索出了6顆衞星。車上的三位朋友也打開了自己的智能手機的導航系統。我重新做了分工:副駕駛冰楓眼神好,幫我找公路上的中間線;後座兩位女生分別用手機導航APP口頭告訴我前面路段的彎道方向;再讓後車駕駛員謝懋跟着我的車尾燈走。
我和副駕駛的兩雙眼睛一直死盯着黑色公路的中線,儘管只能看見前大燈下面的黃線。不誇張地説,這時車前的能見度最多2米!幸虧有後座兩位女生為我實時通報前方彎道的方向和大概距離,我的腦子裏迅速畫出前方的路線形狀,然後放開剎車緩慢滑行。有些時候,我甚至連後面緊跟着的謝懋的車燈都無法看清楚……直到平安下到山底後,我才發現我的後面已經跟了10幾部車。
行駛一段時間後,基本過了“磨合期”,我的眼睛也漸漸適應了這種類似盲人駕駛的狀態,車速有所提升,達到了40公里的時速。全車的人都在緊張有序地配合着我的駕駛,過程中沒有人感到驚慌。我特意問了後座女生是否擔心安全?她們倆很淡定的回答我:“你不擔心,我們有什麼可擔心的?!”話雖這樣説,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我在開闊的路面上又小心地試了幾下剎車,仍然沒有一點側滑的跡象,於是放膽提速,車子開始迅速穿越暴風雪和迷霧路段。再往下走,暴風雪又變成了大暴雨,大雨中能見度雖然不高,但是已經比在天山之巔暴風雪中的駕駛狀態好了很多。我把雨刮器開到最大檔,一路衝過大雨,駛向今晚的住宿點——那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