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鴻門宴”，聚齊四大科技巨頭，這陣仗，史無前例。在這場以反壟斷為主題的聽證會上，儘管四人回應的重點各不相同，但核心無外乎一個詞：自證清白，同時不忘站在美國科技競爭力的角度全力遊説。在這場聲勢浩大的世紀大聲討的背後，科技巨頭也終於體會到了樹大招風的痛苦，現在看來，曾經的拆分傳言不過只是風暴的起點。
自證清白
當地時間7月29日晚間，Facebook CEO馬克·扎克伯格、亞馬遜CEO傑夫·貝索斯、蘋果CEO蒂姆·庫克以及谷歌CEO桑德爾·皮查伊齊聚在國會的大屏幕上。對於四位CEO而言，這場鴻門宴並不簡單，在長達6個小時的聽證會里，眾議院反壟斷委員會的議員們帶着數百萬份文件、數百小時的採訪，來勢洶洶。
“他們的力量太大了。”在開幕詞中，眾議院反壟斷委員會主席大衞·西西林直言。根據西西林的説法，委員會在進行了長達13個月的調查後，發現了“三宗罪”：都掌控着關鍵分銷渠道；利用其對數字基礎設施的控制來監視其他公司；通過向自己產品傾斜等策略濫用對當前技術的控制，以擴大自己的權力。
Facebook明顯是最煎熬的，作為經驗型選手，馬克·扎克伯格被問到16次。“美國最受歡迎的信息服務是iMessage、增長最快的應用是TikTok、最受歡迎的視頻應用是YouTube、增長最快的廣告平台是亞馬遜、最大的廣告平台是谷歌。”為了“洗白”，扎克伯格搬出了其他公司作為例證。
對於是否應分拆Facebook與Instagram這一問題，扎克伯格的證據卻並不多，只是重複強調，Facebook當年在收購時，“並不能保證Instagram一定會成功”。
與Facebook同樣受關注的是谷歌，皮查伊也被提問了16次。相較於扎克伯格的“甩鍋”，皮查伊只是專注於強調谷歌對美國經濟的貢獻，比如谷歌在美國26個州僱傭了超過7.5萬名員工。至於谷歌在廣告市場的份額，皮查伊選擇忽視，“我並不十分熟悉，我已經看過各種報道，但是你知道，谷歌是一個受歡迎的選擇”。
相較於扎克伯格和皮查伊的連番被考問，初來乍到的貝索斯卻在國會被忽視了。用CNET的克萊爾·賴利的話説，“到現在為止，貝索斯沒有被問到一個問題。這位全世界最富有的億萬富豪正在吃小點心”。
在聽證會進行了2個小時後，貝索斯才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在整場聽證會中，貝索斯的態度透露着以退為進的意思。不僅在開場白中就坦言，“亞馬遜應該受到審查，我們的責任是確保亞馬遜以優異的成績通過這樣的審查”；對於亞馬遜利用第三方賣家數據來讓自己獲利的質疑，貝索斯回應稱，亞馬遜的確有禁止使用第三方賣家數據來支持亞馬遜本公司自有品牌業務的規定，但同時也承認，“我不能向你保證，這項政策從未被違反過”。這似乎意味着貝索斯變相承認了。
相較之下，蘋果在聽證會中是最輕鬆的，庫克僅被問到了6次。庫克採取的策略與扎克伯格類似，聲稱智能手機市場競爭激烈、安卓才是全球手機第一大操作系統等等，還否認蘋果使用其App Store中的數據來創建自己的競爭應用程序。
不新鮮的辯解
看起來四位大佬都在這場聽證會上展現出了絕對的“求生欲”，但幾乎一句話就可以總結四人的辯解：我們並沒有外界看起來的那麼強大，相反我們面臨激烈的競爭，且獲得的成功遠未得到保障。
事實上，無論是聽證的質詢還是壟斷的質疑，這幾家巨頭都已不陌生了。2018年4月，因為劍橋分析的數據醜聞，扎克伯格就曾在聽證會鏖戰10小時，彼時，就Facebook是否過於強大這一問題，扎克伯格警覺地否定。但當時Facebook全球活躍用户已經超過20億人，在美國活躍用户也接近2億人。
2018年12月，皮查伊也曾站在美國國會的聽證會席位上接受問詢，而在此前一年，歐盟剛剛對谷歌實施了超過27億美元的反壟斷罰款。去年5月，蘋果也曾回應稱，App Store對消費者和開發人員來説，是最安全的平台，App Store“根本不是壟斷”，它允許開發者自己為應用產品定價。
四位大佬中的唯一一位新手可能就是貝索斯了。儘管貝索斯從未出席過聽證會，但並不意味着亞馬遜不是反壟斷的常客，今年4月還有報道稱，亞馬遜在推出自有的競爭產品之前，其員工會分析第三方賣家出售的產品的銷售情況和利潤率，此後眾議院司法委員會要求就該報道作出解釋。
Facebook身背富有爭議的收購，谷歌因搜索面臨全球反壟斷，蘋果因“蘋果税”成為眾矢之的，亞馬遜更是在員工待遇和壟斷的問題上遭遇多重夾擊，即便四大巨頭都在強調自己面臨的競爭，但不管如何，當它們成為全球監管的對象之時，問題早已不言而喻。
就壟斷程度來看，調皮電商創始人馮華魁表示，相較於之前的微軟，這幾家平台其實不太一樣。當時，微軟的壟斷程度非常高，操作系統基本只有微軟和蘋果，而微軟藉着操作系統又推出了IE、office等一系列產品。
馮華魁進一步表示，從用户數來看，蘋果、Facebook、谷歌、亞馬遜等的確具備了壟斷的地位，基本都超過一半的市場份額。蘋果在高端機市場的規模是非常大的，但同時也有安卓，電腦領域還有微軟等與之抗衡。從程度上來看，Facebook的壟斷較強，基本上把美國大部分社交平台都想法收購或者複製了；要拆分其實是比較難的，Facebook有些收購還是比較符合市場需要的。相較之下，亞馬遜和谷歌會偏弱一些，零售業除了亞馬遜之外，美國也有很多其他的電商網站，谷歌在搜索和YouTube上具備一定的壟斷地位，但還未造成嚴重的後果。馮華魁補充稱，壟斷其實不能簡單從市場份額等去判定，還要從行為、後果等綜合評定。如果行為上作惡了，就需要法規來進行嚴格規範，比如不能因為掌握流量就對入駐的商家實行限流。
只是個開始
樹大招風，現實再次證明了這一點，而監管想要明確的問題也始終只有一個。雖然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指出，隨着時間推移，科技產業的競爭會相當激烈，但收購的數據也是實實在在的。有數據顯示，在截至6月30日的上半年裏，亞馬遜、蘋果、谷歌、Facebook及微軟共宣佈了27筆交易，較去年同期的21筆交易增長了29%，是2015年以來最高。
與此同時，科技巨頭的一路狂奔也是肉眼可見的。今年以來，亞馬遜股價漲幅超50%，蘋果漲超90%，微軟漲超48%，Facebook也漲超11%。根據高盛的報告，美國市值最大的5家公司，Facebook、亞馬遜、蘋果、微軟和谷歌的市值總和，已經佔到標普500指數成分股價值的超過1/5，高於一年前16%的佔比。
因此，市場對於科技公司的監管聲音早已層出不窮。今年2月，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還表示，將對幾家大型科技公司的併購案進行重新審查，包括谷歌母公司Alphabet、亞馬遜、蘋果、Facebook以及微軟，它們在2010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期間任何一樁價值超過9000萬美元的科技公司併購案都需要提供併購草案信息，以供審查。
而這場聽證會或許是未來更多監管或立法行動的一個開端。西西林表示，可能會在8月中旬發佈一份詳細報告，其中包括針對四大科技平台的反壟斷指控，以及關於如何限制其市場統治力的建議。他表示，該委員會已從上述4家公司收集了約130萬份文件。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聽證會來者不善，但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經濟研究室助理研究員楊水清看來，聽證會和反壟斷調查不太會造成科技股的暴跌，即便眾議院那邊準備了很多文件，打擊面並不是那麼強。
楊水清指出，政府和市場是一個共同體，政府需要市場的繁榮作為基石，同時政府也會對市場進行監管，用反壟斷去約束它們。但其實經濟學有一個説法叫做自然壟斷，即企業發展到一定的規模之後，會自然而然出現壟斷。政府更多地希望企業只是以一種更公平的方式參與到市場中，而並不是打擊其參與市場的積極性。北京商報記者 楊月涵 湯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