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

來源 | Tech星球(公眾號ID:tech618)

作者 | 楊業擘

從農耕時代誕生的佣金政策,如今依舊是互聯網時代平台型公司最主要的營收模式。

在2020年初這場疫情中,很多中小商業體的生存受到挑戰,互聯網平台的佣金政策密集受到質疑。“美團外賣高佣金難降”、“抖音新政削藩”、“微博小店的佣金之困”、“網約車抽傭圍城”等事件層出不窮。

儘管有商户告訴Tech星球,諸如電商平台的直通車和鑽石展位等營銷費用才是無底洞。但很少有商家會集體反抗這些服務收費,核心原因還是佣金有兩大固有頑疾:一,服務費雖有依賴性但沒有強制性,佣金是強制“吸血”生態玩家,與生態玩家分享收益;其二,佣金政策往往是大客户費率更低、中小客户費率更高,行業大環境遇冷時,佣金有時候會成為壓死中小商户的最後一棵稻草。

“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嗎?”很多人不免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很難説,畢竟誰修建商業高速公路都有賺錢的考量,但是設關卡收費還是在路邊建服務區,直接和間接的兩種商業生態,孰優孰劣很難一概而論。如今,互聯網平台型公司大多選擇直接的佣金模式,但各種質疑和困擾也紛至沓來。

O2O 平台陷入單一佣金收入的問題、短視頻和直播等流量領域則被返傭政策如何設定困擾、電商領域則有佣金是否應減免的呼聲、網約車存在拿不準佣金平衡點的難題,佣金問題成為當下考驗互聯網公司智慧的必答題。

美團降傭難題為何無解

在廣東中山市,王強經營着一家重慶砂鍋店。“2018年的時候是18個點,同年就漲到23個點”,王某提到美團外賣的佣金變化時説道。進入2020年,由於自己拒絕簽約獨家,今年自家的美團外賣佣金被進一步提高。

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

“有時候消費者一單付了30多元,到我們手只有十八九塊。”這意味如果客户點的菜品少,這些外賣單就會虧掉。王強現在已經算不清美團外賣的佣金是多少,有時候外賣越多越不賺錢。

疫情之下,外賣對很多餐飲店的重要性徒然提升。不能再成為“雞肋”,外賣甚至成為商户活下去的唯一渠道。類似王強這樣的商家,開始希望美團外賣降低高佣金,幫助商户走出困境。

2020年初,先是四川南充,接着是湖北武漢、山東濟南等地的餐飲商户,相繼爆發對美團高佣金不滿的羣體事件。最終在4年10月,廣東餐飲行業致美團外賣聯名交涉函發佈,美團外賣佣金問題引起輿論軒然大波。

財報顯示,外賣佣金是佔據美團75%的支柱收入。所以即便商户質疑,美團依舊難以降低整體佣金收取比例。4月18日,美團與廣東餐協最終達成方案:將對廣東地區優質餐飲外賣商户加大返傭比例至3%~6%。這一方案釋放出的信號,意味着返傭是一時補貼商户行為,美團整體高佣金不會調整。

據悉,2020年美團外賣在很多地方都實施了不籤獨家就會面臨高佣金的協議,所以最早實施的內蒙古赤峯等地,也是最早反抗26%高抽點的地區。

餐飲行業觀察人士張雪告訴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美團外賣的競爭對手餓了麼,平均佣金在15-20%左右。當然這是建立在阿里經濟體對其本地生活業務鼎立支持的基礎上,本地生活服務一直存在太依靠佣金收入的弊端。

以美團外賣為典型的O2O經濟,是否難以迴避高佣金問題?張雪認為,問題也不是無解:“其實美團也有標籤付費、榜單付費、競價排名、 點評5星商家等付費營銷服務。”但美團點評財報顯示,相比2019年655億元的佣金收入,在線營銷服務(同比增長118.6%)未公佈的營收看,後者的收入雖然增速很快,但體量應該還小,還不足支撐美團的營收。

攜用户流量資源,向商家收取匹配商機的佣金費用,這是O2O平台的普遍商業模式。

尤其平台資源聚集效應足夠強大時,平台上B端玩家的話語權往往被削弱,反抗抽傭過高的事情就會時而發生。

這種情況不僅在外賣行業存在,在互聯網房產領域,貝殼找房旗下德佑地產,每成交一套房源要拿走約7-10%(各城市不等)的分成費用,近期很多加盟經紀公司,也密集發聲佣金過高的問題。

這些平台在向消費者大規模補貼後,手握對商户最為重要的訂單資源,形成賺取中介信息費的躺賺模式,然而對B端中小商户的數字化賦能過少。當然,美團和餓了麼等也在推進收銀機、供應鏈支持等B端服務,但當下無法產生足夠的服務營收費用,這是O2O平台過於依賴抽傭的根源問題。可以説,O2O平台變身數字商業平台還需要時間。

抖音“新政”遭公會抵制  

“這是要勸退我們嗎?”在一個聚集抖音公會的微信羣中,星宿公會(化名)負責人李明怒問道。之所以如此説,是因為其雙週任務有幾項努力完成了90%多,但到期其任務卻很可能無法完成,這意味着其收益將大大受損。  

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
     從其提供的截圖中可以看到,星宿公會只完成了四項任務其中的一項:雙週活躍主播數大於等於28人的目標,僅拿到了2%的雙週流水分成,而其他幾項的流水分成有可能拿不到。完不成任務,意味着公會旗下主播大部分的打賞收入,就被平台拿去了。

4月份,抖音直播新上線的雙週任務,強調公會要保持各項數據增長,任務完成難度加大。另一家抖音MCN機構紫檀公會負責人張鳳則説道:“3月份拿了60%,上個雙週(任務)沒做,不想做,死心塌地做火山兩年,現在心累了。”很多公會認為,抖音“新政”玩法複雜,大家努力一圈有可能是給平台打工。

多位公會負責人告訴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抖音直播的第三次改革,讓很多公會做下去會賠錢。回想起2019年抖音開啓直播時,最先是按流水S、A、B、D劃分等級,公會利潤一般可達30%;然後第二次分傭改革,是按公會的提成劃分等級,累計是5-15%;第三次政策改革收益變動幅度極大,加入彈性任務和拉新獎勵後,新政下抖音抽點最高為35%。

相比之下,快手平台最高對公會流水抽傭是40%,一位從事公會掛靠(抱團提升公會流水,爭取更低的平台抽傭政策)業務的李剛向Tech星球介紹:抖音平台現在至少有5000家公會,快手目前也就1000多家左右,所以看似快手抽點更高一些,但是抖音的任務更加難以完成,競爭也更加激烈。

遊戲直播平台虎牙的抽傭政策,是官方抽取更高的52%。公會們發現主流的直播平台,現在都已經不是生存的“應許之地”。很多低流量平台給的政策好,比如,探探直播最近就在努力吸納公會。公會們卻猶豫再三要不要去,畢竟在抖音就是想法賺錢,去探探還要投錢賭平台有沒有明天。

公會與MCN之於流量平台而言,不是非必需品,因此平台並非一直扶持公會。早期,平台需要公會帶來大量主播、活躍商業生態以及協助管理主播,就會對公會政策友好。諸如抖音等成熟平台,平台想要淨化主播環境、減少中間層級時,甚至自己入場做經紀公司時(字節跳動旗下成立演出經紀新公司——上海星睞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政策就會壓迫公會,佣金是最有效的“武器”。二者的相愛相殺就難以避免。

微博小店的佣金困境

4月20日,是微博與紅人電商“決裂”的一天。原因是,微博近期發佈的商品信息新規,對未帶微博小店的商品信息以及私下交易等“違規”內容,都做了相應處罰規定。

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
“微博小店20日要強制把沒有加入淘寶客的商品清洗了……也就是説,以後要在微博發商品,都得給佣金。”在微博上擁有37萬粉絲的數碼博主Kang説道。給佣金倒是沒什麼不合理,關鍵在於,很多人認為微博的佣金太高,而且微博小店被博主定性為導流工具(並非電商交易平台),再算上淘寶電商平台的抽成,很多紅人帶貨已經不賺錢了。

網名“灰塵Hui”的博主則算了一筆賬:以前一件100元的商品佣金如果是10%,博主可以得到9元,阿里扣1元。現在的話,這商品交易額的6%要給平台,博主只有4%,最後只有3.6元,阿里扣0.4元。而阿里扣的是恰飯額的10%,微博小店直接扣的是商品額的6%,這就狠多了。”

微博急於“恰電商這口飯”的原因在於,過去微博上誕生的網紅,無論是張大奕還是雪梨,都最終在淘寶完成商業價值最大化變現,微博是賺了吆喝但沒賺到硬幣。

而且微博近來整體業務不景氣,2019年Q4財報中,其營收和淨利潤均出現3-4個點的同比下滑,2020年廣告業務下滑嚴重,不得以需要增加電商佣金維持營收。這個時候依靠電商佣金補血,也是迫不得以。

雖然現在不少商户認可佣金模式,但對高佣金依舊説不,微博的問題是收費和高佣金問題結合,也從側面説明微博要提升營收的迫切之心。

如今,電商平台的佣金標準並不相同,平台之間差距很大。温州電商私圈創始人馬凱躍告訴Tech星球:“最高的應該是唯品會的30%,天貓和京東平均在6%左右(不同品類不一),抖音小店是4個點左右,拼多多是零點。”

唯品會和拼多多之所以成為兩個極端,是因為唯品會的特賣形式,決定其除了個別活動需要廣告費,基本不需要商户付出營銷成本,拼多多推薦算法邏輯,也決定其收入是沒有佣金收入,基本是多多直通車的營銷收入。

“如今佣金已經成為電商平台爭奪KA客户(大客户)的武器”,温州商户負責人馬凱悦告訴Tech星球。平台對大客户降低一兩個點,就能左右其選擇在天貓還是京東搞促銷;中小企業一兩個點,也能決定他們是盈利還是虧本。平台佣金政策很多時候能決定大家賺不賺錢。

滴滴司機賺大錢的時代已逝

“現在必須跑12-13個小時,才能保證自己賺400—500元錢。”滴滴平台的網約車司機李軍説道,刨去100多油錢,80左右的飯錢。一天200元已經不錯,這還不包括車損、車險、車保養等費用,自己辛苦跑一天已不賺什麼錢。

疫情之下,各行業各業都不好做。滴滴司機的日子更不好過,在滴滴快車不斷提升佣金至25%、拼車單在50%以上後,滴滴司機已經步入辛苦服務行業。很多司機現在必須跑夠10小時以上,一天才能賺到200元左右。

2019年2月,滴滴創始人程維曾公佈2018年全年虧損109億元的財務狀況。鉅虧之下,滴滴和美團等服務線下場景的企業,卻很難拓展廣告等收入,因此即便疫情之下,佣金抽點比例也很難調整。滴滴的解決路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增加共享業務場景,核心就是“一趟車能多拉人。”

比如,在順風車業務遲遲不能全面上線之際,力推多人搭乘的拼車業務。拼車業務對於司機收入和上交的份子錢都不會有什麼變化(空駛率低一些,接人麻煩一些),但是對平台和乘客來説,分別能開源(多人打車)與節流(一起拼車更便宜)。這也造成部分司機並不喜歡拼車業務。

佣金是互聯網最失敗的商業模式?

滴滴快車業務在近乎壟斷市場的情況下,平台和司機依舊難賺錢。Uber也在2019年虧損85億美元,其宣稱在2020年盈利的目標還未實現,最近The Information 報道了Uber準備裁員5400人的消息。這還是在Uber的外賣(Uber Eats)和貨車(UberFreight)等多元化業務,已經相對成熟的基礎上,公司整體盈利依舊困難。

滴滴和司機都走到了一個閾值點,降佣金後平台的虧損更加難以控制,升佣金司機也無法承受。在順風車和滴滴外賣業務都打不開局面後,C2C模式的網約車進入僵局。遠期待發展的金融和汽車後服務,成了滴滴增加營收的倚重。

互聯網平台企業的佣金政策,時不時就會引發商家的集體抗議。核心在於,互聯網企業創業之初,都想做“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的顛覆者,然而,最後都活成了自己就是最大中介的“屠龍少年”。很多原本想構建繁榮生態的互聯網企業,最終變成了曾經被自己鄙視的“收租婆”。

回過頭看都有因由,2010年至2016年間頻繁的補貼大戰,吃飯不要錢、打車不要錢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企業規模化導向與資本催熟的現象嚴重,使得互聯網平台沒有耐心打磨自己的商業營收模式。

當移動互聯網第一個10年過後,盈利成為所有企業的關鍵目標。倉皇之下發現,企業多元化營收模式還未搭建好,佣金成為唯一可靠的營收手段,商户與平台之間的摩擦和矛盾無可避免。

因此,固然佣金有吸血的缺陷,但生態玩家還是認可“你搭台我付費唱戲”的模式,核心還是互聯網企業走的太急。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王強、李剛、李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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