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是“暴君”,但為什麼那麼多天才願意為他賣命?
請想象一個場景:
你的公司接到一個大額訂單,這個訂單對公司至關重要,你必須在固定期限內,保質保量地完成。
按照行業慣例,這個訂單至少要花費1000萬成本,需要1000名員工奮鬥一年,才能完成。
而你只有100萬成本、100名員工和1個月時間。
請問,你要怎麼做,才能完成這個訂單?
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已經夠難了,那我們不妨再加上一些更難的條件:
你要生產的產品,是公司從來沒有做過的。確切地説,世界上沒有哪家創業公司曾經生產過,它往往要集中國家的力量才能做到,即便如此,世界上也只有極少數幾個國家能夠做到。
你的公司只有很少的啓動資金,雖然對你來説已經是全部身家,但對於生產這種產品來説,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你覺得這個任務能完成嗎?
如果我們把上述任務的難度再乘以3,就是伊隆·馬斯克曾經面臨、並依然不斷面臨的狀況。
伊隆·馬斯克創立和管理着造火箭的Spacex、造電動車的特斯拉、造太陽能的SolarCity、造超級高鐵的Hyperloop等多家公司,改寫了世界商業航天的歷史和汽車發展的歷史(他的詳細故事請看何加鹽文章:《伊隆·馬斯克:下一站,火星》)
在過去若干年,他曾經提出過無數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奇蹟般地把它們一個一個實現。
他能夠不斷創造奇蹟,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主要的一個是:他總能找到一羣天才,把他們招進公司,不斷激發他們,讓他們把能力發揮到極限,去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當一個萬里挑一的天才,每天都把百分之百的心思投入到一件事情上時,一件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變得很有可能。
何況這樣的天才,在馬斯克的公司有成千上萬之多。
這些天才們,拿的工資並不高,工作時間卻超長,工作壓力也超大,並且經常會被老闆責罵甚至侮辱,還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但他們卻能忍受這種堪稱資本主義世界最殘酷的剝削,十年如一日!
為什麼?
他們為什麼要甘之如飴地忍受這種非人的剝削?
馬斯克究竟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這麼多天才如此為他賣命?
我認為,天才們追隨馬斯克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是因為他做好了以下幾點:使命、榜樣、成長、目標、人才。
使命
馬斯克小時候看了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作品。
書上講,在銀河帝國時期,心理史學家兼數學家哈里·謝頓精確計算出,人類將進入一個長達三萬年的黑暗時代。
為了應對黑暗時代的到來,謝頓聚集了人類最優秀的科學家,建立了一個“基地”,希望建成挽救人類文明的燈塔。
馬斯克看了這部書之後,心潮澎湃。覺得自己要向謝頓學習。他認為,假如人類未來面臨危機,那麼拯救人類文明,將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
阿西莫夫《基地》
上大學時,馬斯克思考了人類的現狀和未來,認為有幾個行業將決定人類的命運:互聯網、可再生能源、太空探索。於是就決定以後從事這些方面的工作。
畢業後,他先是做了互聯網公司Zip2和X.com(後改名為Paypal)、太空探索公司Spacex、太陽能公司SolarCity、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隧道挖掘公司The Boring Company、超級高鐵項目Hyperloop等。
需要説明的是,他做了這麼多公司,都是旗幟鮮明地提出:我是為人類未來(而不是商業利益)而做。例如做SpaceX,他從來不會説我想要賺多少錢,而是談我要用盡可能低的成本,把100萬人送到火星去生活;做特斯拉,也不會説我要成為世界首富,只是説我要改變能源消費格局,讓人類減少對石油的依賴。
這對於那些抱有同樣理想的天才人物,具有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對於斯坦佛大學航天專業最牛逼的學生來説,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在SpaceX工作更酷的事情嗎?
在SpaceX成立早期,馬斯克會蒐羅美國最好的大學航天專業最頂級學生的名單,然後一個一個給對方打電話、發郵件,講述自己的夢想,邀請對方加盟。只要是他看中的學生,沒有一個不願意來的。
對於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火箭專家而言,到SpaceX工作也是夢寐以求的。因為,越是牛逼的人,到了一定的層次後,他最在乎的就越不是錢,而是自我理想的實現。與NASA、國防部、K街、華爾街或洛克希德公司相比,在SpaceX工作,無疑更有助於實現自己的夢想。
在企業中,金錢的激勵固然也很重要,但如果想要招攬最牛逼的人才,那麼夢想的激勵就是最重要的。
所以當年新中國吸引錢學森回國,靠的不是高官厚祿和別墅豪車,而是建設中國自己的國防航天工業的夢想;喬布斯招攬約翰·斯卡利時,最打動他的也不是“我給你多少錢”,而是那一句“你是想賣一輩子糖水,還是想改變世界?”
喬布斯與斯卡利
也正是在這種偉大使命的感召之下,這些天才人物,才能忍受業界中等甚至偏低的工資,以及最長時間的加班和最苦、最累、最危險的工作。
試驗火箭,經常會面臨各種爆炸,現場的工程師們都清楚,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毫無徵兆地快速解體”(這是SpaceX工程師們發明的一個説法,意思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是他們依然會在無數次失敗之後,又立馬開始下一次實驗。
如果沒有偉大理想的感召,這些天之驕子們,誰會願意長期做這種事?
SpaceX火箭爆炸的幾個瞬間
為什麼我們很多企業裏,高管、員工和老闆一談,就是嫌工資待遇太少、加班時間太長呢?
就是因為老闆沒有偉大理想感召,他們和老闆們之間沒有理想信念可談,那麼除了想多賺點錢、少乾點活,還能談什麼呢?
榜樣
馬斯克並不是只會壓迫員工賣命,實際上,他自己早就把自己的命賣給這份事業了。
硅谷流行的創業模式,是創業者儘量不用自己的錢,而是找風險投資來開公司。這樣的話,如果創業失敗,也就是公司破產而已,對個人生活影響不大。
但馬斯克的不同在於,他在31歲就已經成為億萬富翁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用於創業,並且還到處借錢投入公司。如果創業失敗,那他個人也將一貧如洗,並且債台高築。
——要知道,他創的業,是火箭公司,是電動汽車,無論哪一個,成功概率都遠遠低於其他的行業。要把自己的身家All in在這兩個行業裏面,需要多大的勇氣?
作為paypal聯合創始人和最大股東,馬斯克早就是億萬富翁
除了錢以外,馬斯克為公司投入的時間,更非常人所能及。
正常情況下,馬斯克每週會在SpaceX和特斯拉各工作三天,週日陪家人孩子,期間的間歇還要處理SolarCity、The Boring Company、Neuralink等公司的事情。他用於工作的時間,常常在每週100小時以上,也就是每天16.7小時。緊急情況下,常常是一週超過120個小時,也就是每天工作20小時(按6天算)或17個小時(按7天算)。
馬斯克並不是鐵人。實際上,他曾經説過,每週工作時間超過80個小時(這已經是正常人工作時間的兩倍),就會感覺到痛苦,時間越加長,痛苦就越嚴重。所以每週工作超過100個小時,他並非喜歡,只是沒有選擇。
他在失戀時曾經很痛苦地問別人:女人到底要多少時間來陪伴?如果我再找個女朋友的話,每週用10個小時陪她夠嗎?
所以,當他的妻子或女友,是很苦悶的一件事。
累到憔悴不堪的馬斯克
在他這種以身作則之下,員工們就不可能產生“老子累死累活,你坐享其成”的想法,除了盡力跟上老闆的工作節奏,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所以,對SpaceX和特斯拉的員工而言,每週工作100個小時,是常見的事情。最緊急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分上班和下班時間,撐不住了就在桌子底下躺一會,醒了又爬起來繼續工作。馬斯克每週只會在週日晚上八點帶着他們玩一會電腦遊戲,這就是全部的休閒了。
由於這些人本來個個都是智商超羣的天才,又能如此全情投入,所以,在馬斯克的公司,一個人的工作績效,比其他公司的同行要高10倍還不止。他們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最高效地完成任務,創造在外人看來怎麼都想不通的奇蹟。
成長
馬斯克有一種超強的能力,就是能一眼看透事物的本質。
所以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什麼難事,無非就是如何瞭解事物本質,並按照基本規律行事而已。他稱之為“第一性原理”。
例如,發射火箭的成本很高,價格很貴,馬斯克就自己研究火箭的原理和基本構造,最後得出,火箭的生產成本其實很低,與其高價買,不如自己造。
最後他就真的自己造火箭,把平均成本降低了3/4,部分部件的成本降低到市場採購價的1/10以下。所以馬斯克的商業航天任務報價只相當於傳統國防承包商波音、洛克希德等的1/3,甚至很多時候比俄羅斯和中國還要低。
馬斯克公司發射的獵鷹9號火箭
造特斯拉也是這樣。當時電動車最核心的部件是電池,但市場上的電池都很貴,按照儲能能力計算,每度電的儲能能力約合600美元。馬斯克研究了一下電池的原理和原材料,説不就是這些材料嗎,算下來只要80美元啊?於是特斯拉就自己研發電池,使得汽車電池的價格大幅降低。
所以,馬斯克佈置工作,完完全全是“暴君”作風,沒有討價還價的可能。他認為一個任務多長時間要完成,那就必須按期完成,而不會聽你講什麼條件不具備、資源缺乏什麼的。在他看來,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能力問題,要麼態度問題。不管是哪一種問題,只有滾蛋一途。
佈置工作時,馬斯克會盯着員工的眼睛,説“明天下午3點我需要這個產品,你能做到嗎?”這種説法,就比一般老闆慣用的“某某某,你負責做某某產品,明天下午3點給我”高明得多。
當員工回答馬斯克:“我能做到”時,他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承諾,激發他的就不再是老闆的要求,而是信守自己的承諾,展現自己的能力,維護自己的尊嚴。
馬斯克會直接對那些聲稱“時間不夠”或者“辦不到”的員工説:“你被炒了。我做兩家公司的CEO,每週工作120個小時,但是,我還可以兼職把你的工作幹了。”然後他就會把那個員工趕走,自己把活兼過來,並且幹得更快、更好,讓人無地自容。
當然,馬斯克也不是完全聽不進意見。如果員工能從基本規律上證明這件事確實行不通,他也會從善如流。
馬斯克在工作中
也正因為馬斯克具有這種能力,員工要乾的事情,沒有什麼是馬斯克看不懂、學不會的。
對於天才人物而言,跟在這樣的老闆面前,隨便聽一兩句點撥,自己的思維和眼界可能就上一個台階。這樣的機會不是哪裏都有的。
而且,馬斯克自己具有這樣的能力,他也要求員工要具有這樣的能力。所以他佈置的工作任務,總是會逼着員工不斷探索自己的智力和生理極限。
在馬斯克的公司待一年,所獲得的成長可能是在其他公司待10年都未必能得到的。
這樣的成長機會,誰不想要?
目標
馬斯克會全心全意專注於目標,想盡一切辦法去完成,也要求所有人都如此。
用馬斯克的話説:“如果我們前進的道路上堆滿了屎,那就把屎吃掉。”
——雖然從道理上講,用鏟子剷掉而不是吃掉可能是更合理的做法,但馬斯克用這樣的表述,顯然是為了讓大家深刻理解並銘記他的意圖:別跟我談什麼艱難困苦,為了完成目標,沒什麼艱難是不能解決的,沒有什麼困苦是不能承受的。
所以SpaceX和特斯拉員工的做事風格是,完成目標第一,不管是自己內心還是外在的所有障礙,全都給我靠邊站。
SpaceX最早的三次火箭發射,全部失敗。當第一次失敗,團隊陷入巨大失落時,馬斯克發佈全員信,講述了人類歷史上火箭發射失敗多次然後成功的案例,並説:“SpaceX將繼續努力,無論上天入地,不成功誓不罷休。”
當第三次至關重要的發射還是失敗,團隊難以接受,以致開始集體哭泣時,馬斯克立刻趕到現場,跟大家説:“發射必須完成,不要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於是,那些哭泣的工程師們立馬安靜下來,開始分析失敗的原因,並尋找改進的辦法。
——這就是馬斯克的領導作風。當災難發生時,哭泣無補於事,重要的是分析問題,解決問題。
馬斯克在工作中
馬斯克做的各項事業,無一不是極其艱難、在外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他絕不會因為當前條件的限制就放棄不做,而是會想方設法堅定地朝目標前進。“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擋我們實現目標”,可以説是馬斯克的幾家公司最具統治性的企業文化。
馬斯克對目標的堅定感,對員工是極大的感染。特斯拉的投資人格雷西亞斯説,“他所經受的一切,換成其他人,早就崩潰了。但他不僅生存下來,並且持續專注於他的工作。任何見識了他所經歷的一切的人,都對他懷有敬意。我從未見過比他更堅毅的人。”
但馬斯克朝目標前進,也並不都是用“暴君”方式,很多時候也有其温情一面。例如,一位工程師的眼鏡在火箭實驗過程中被損壞,其抱怨的時候被馬斯克聽見。這位工程師很快就接到馬斯克助理的電話,説馬斯克已經給他預約好了眼科醫生,讓他趕快去配眼鏡,公司全額報銷。
儘管馬斯克這樣做,目的是為了確保目標順利完成,但是對這名工程師而言,無疑會心生感動,更加賣命地工作。
人才
馬斯克對人才的重視,在創業公司裏是罕見的。
雖然很多創業者也會説我很缺人才。但是他們卻往往不去採取行動。馬斯克的不同之處在於,他願意花時間和精力去發現人才、招攬人才。
前面説過,馬斯克長期關注最頂尖學校航天專業成績最好的學生,這只不過是馬斯克招攬人才工作的極小部分而已。實際上,全世界各種層級的航天領域研討會,長期有SpaceX的人在其中挖人。
馬斯克本人也隨時關注自己能接觸到的優秀人才,一旦發現,就會使盡渾身解數將其招致麾下。例如,在航天大會上遇到一個欣賞的人,他會在幾分鐘後就給對方發出工作邀請。對方發來簡歷和提出問題後,他會在30分鐘內就逐項回覆所有問題。
SpaceX公司部分員工合影
出於對人才的重視,SpaceX的前一千名員工,都是馬斯克親自面試過的,包括門衞和技術工人。即使後來團隊不斷擴大,馬斯克仍然儘可能面試每一位工程師——雖然面試的時間可能只有30秒到15分鐘。
馬斯克的招聘官會對每一位應聘者説,我們招的是特種部隊的精英,面臨的是全世界難度最高的挑戰,如果你能接受就來,接受不了就不要來。
由於超強的工作壓力以及不高的薪水,馬斯克的公司,也不可避免地面臨着人員流失的問題。但是在馬斯克看來,那些流失的人,本來就是不適合公司文化的,還不如儘早離開對公司更好。
他自己更是經常開除人。員工每次跟他彙報工作,都是戰戰兢兢,害怕自己隨時被炒。每次談完話,都會如釋重負,説,感謝上帝,我沒被炒。
馬斯克認為,如果你要開除一個人,那就馬上開除,否則只會浪費彼此的時間。他甚至炒掉過一個跟了自己十幾年、任勞任怨的助理,原因在於助理要求提薪,享受高管待遇,而馬斯克則發現助理休假幾周的時候,自己的工作沒怎麼受影響,這説明助理可有可無,不必浪費公司的錢。
也許這會被人認為是冷漠無情。但是馬斯克的夢想太遠大,他的金錢和時間太寶貴,經不起任何一點的浪費。
馬斯克能學嗎?
馬斯克對待員工像是一個“暴君”,在公司內部,員工們畏懼他,甚至有時候怨恨他。但另一方面,大家又崇拜他,願意追隨他,按照《硅谷鋼鐵俠》作者的説法,很多人甚至願意為馬斯克獻出生命。
他們的工作時間,豈止是996,很多時候甚至是007,但很多人依然甘之如飴。
讓一羣世界上最頂級的天才,每天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你,心甘情願地每週工作100個小時,還不要求高工資,對很多老闆來説,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但是,馬斯克的這些,又豈是一般的老闆能學會的呢?
你得有一個超級偉大的夢想,讓天才們奮鬥得有意義;你得把自己的身家和生命全都投入到夢想中去,讓天才們有學習的榜樣;你得能給他們啓發,幫助他們成長,讓他們不斷突破自己的潛力,變成更好的自己;你得能堅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標前進,哪怕面臨任何艱難險阻,都不後退半步;你得能夠知道哪些是優秀的人,並且能夠捨得花時間去挖掘他們,考察他們,接納他們……
如果你想要像馬斯克那樣,擁有一羣真正有才華的人幫你,請自己先向馬斯克學習吧。
請先問一問自己:我的使命足夠崇高嗎?我自己有全身心投入,成為員工的榜樣了嗎?我的能力足夠幫助員工成長嗎?我能百折不撓地朝目標前進嗎?我願意花費極大的精力去尋找人才和招攬人才嗎?
如果這些你都做到了,一定會有真正的牛人來投奔你,和你一起做成偉大的事業。
至於財富,只不過是做這些事情時,順帶實現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