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上午,中國商務部正式對外公佈《不可靠實體清單規定》。根據該規定,被中方證實為不可靠的外國實體將面臨限制簽證發放、限制或取消留華資格及在華投資資格等處罰。
關於《不可靠實體清單規定》的實施問題,我國商務部在答記者問時不斷強調具體清單沒有預設時間表和企業名單,但外界普遍解讀,衝在這份不可靠實體清單之前的,很可能會有美國著名網絡解決方案供應商思科。
其實早在去年5月,我國商務部就已經確定要建立不可靠實體清單制度以應對越來越複雜的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局面,16個月之後,當《不可靠實體清單規定》正式出台之後,思科成為這份清單的重要潛在上榜者,並非無跡可尋——去年9月份,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就在數據安全和網絡監控問題上點了思科的名:“在美國情報部門面前,美國人的通話、文件、語音等幾乎沒有任何個人隱私。另有35個國家包括其盟友領導人的通話遭竊聽,有的甚至長達10年之久,而實施這些監聽、監控的正是思科和蘋果等美國企業。”
思科在華這些年來和商務部曾有過多方面的合作,比如十多年前,思科在“併購大師”CEO錢伯斯的帶領下參加了商務部的“千百十工程”,並且在能源效率、降低排放和網絡化綠色城市開發等領域和商務部簽署了備忘錄。
思科的安全問題硬傷
時過境遷,作為世界上頂級的網絡設備巨頭,近些年思科在為網絡運營提供解決方案時,屢屢出現“軟件黑洞”,成為了數據安全環節中的負面標靶。
儘管思科自2017年依賴新形勢下的業務轉型,但是傳統藝能——網絡基礎平台建設,尤其是交換機、路由器等的研發依然佔據公司總營收的大頭,直到2019年年底,這一塊仍超過其總營收的50%。
2015年,思科公司的中國總部正式落户杭州
十幾年前,中國移動曾經攜手思科開展業務支撐系統,即BOSS(business operation support system),用來完善計費、結算營業賬務等系統,思科當時作為世界領先的安全解決方案企業,自主設計並且搭建了BOSS系統,其採取的集中分級的安全解決方案頗受好評,作為構建和設計方,思科採用了TACAS終端訪問控制系統,根據用户系統尤其是銀行運營的特點,構築了分層異構的安全防護體系,也就是面向網絡安全端到端的SAFE(security Architecture for E-business),在這種體系下,“防火牆”被當作了一個數據流的過濾器,在區中心與網絡的連接設置了PIX防火牆,把內網與外網隔開,保證了系統的安全性。
然而,該系統安全架構中的2個關鍵——交換機和路由器產品線的防火牆模塊中存在不少安全漏洞,為後來思科與中國移動的合作隱患埋下了伏筆。首當其衝的是Catalyst 6500系列交換機和思科7600系列路由器,雖然思科在2011年左右官方解釋了ASA 5500系列安全漏洞並不是互相關聯的,但是3個SunRPC檢查服務漏洞,3個傳輸層漏洞以及會話起始協議和密鑰交換信息等問題一直成為了思科尾大不掉的頑疾,暗示該系統存在網絡安全後門,硬件設備有被監聽監視的可能性。
思科的併購之困
長期以來,思科在網絡設備供應領域被認為是華為的主要競爭對手,但從其35年的成長軌跡來説,它和華為、中興走的是一條風格迥異之路。哪怕我們的目光從互聯網通信領域轉移並擴大到眾多半導體公司,幾十年來如此熱衷於併購的也並不多見。
從1993年思科參與第一筆併購之後,到2003年“併購十週年”算,思科一共收購了110家公司,僅2000年一年就收購了23家,頻率之高讓人咋舌——平均每6周就完成一次收購。通過專門設立的“企業發展部”的精心策劃,思科的鯨吞蠶食計劃在2003年互聯網泡沫破滅之前迎來了屬於它的黃金時代,總市值一度逼近5550億美元,超過微軟、蘋果等巨頭,一度成為市值最高的互聯網高科技企業。
思科併購的原則是“以小搏大”,只收購那些處於產品生命週期早期階段的初創公司,極少出現類似惠普收購康柏,美國在線收購時代華納那樣的超級併購,當時的主導併購業務的CEO錢伯斯看到,跨地域、跨文化的大型併購的成功概率只有不到10%,大手筆的收購反而不利於業務整合。
思科以26億美元併購Acacia,引發了業內的廣泛討論
思科的謹小慎微雖然收到了不小的正反饋,同時不少大型併購的失敗貌似也襯托了思科的遠見卓識,但是“外援吞併”模式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內生性核心產品的崛起。
2001年的思科以1.5億美元擬收購WAN芯片製造商AuroraNetics,一年後又緊接着收購了以太網ASIC組件研發製造商Navarro Networks,同類型的企業加州Vihana後來也被納入思科旗下,之後有三家網絡芯片企業的併購值得注意:解決高速傳輸時封包處理瓶頸的Spans Logic、ASIC芯片IP提供商Memoir Systems、以色列芯片設計商Leaba Semiconductor,這些併購讓思科在ASIC的定製和成本效益領域有了不小的突破。
然而,真正讓思科在華喪失“合作蜜月期”的起始時間大約在2018年前後,從那時起,思科與中國本土的網絡設備供應商的廝殺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2018年,思科6.6億美元收購Luxtera和相對大手筆(26億美元)收購無晶圓廠半導體公司Acacia Communications,這一系列向硅光子企業數據中心和光通信領域的拓展同樣觸碰到了華為的優勢禁區,這讓思科的差異化競爭變得更為複雜。思科的在華市場份額遭遇到了嚴重挑戰,所以,當時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標準技術管理司對思科併購Acacia一案,在眾多國家政府檢查反壟斷合規的過程中投了唯一的反對票,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思科外向型的拓展讓該公司在計算、存儲、網絡傳輸三駕馬車的格局感中某種程度上失去了分寸感和捕捉市場變化的嗅覺能力,也漸漸失去了在華的雲計算市場。
幾十年前垂直數據管理的“機房”現在變得去中心化和虛擬化,十幾年來,計算存儲網絡領域出現了採用鮮明的自動化和雲化的方法打造通用平台,爆炸性增長的設備和物聯網讓海量數據在網絡的邊緣產生,這讓思科的併購法寶失去了往日的優勢。
這一點從思科的財報中也可窺一二。2020財年截至3月的第三財季,淨利潤下降6.67%,至28億美元,營收下降8%,至120億美元。
思科各產品與服務營收年增率(@台灣TechNews)
按地域劃分,思科美國的營收為70.13億美元,同比下降5%;來自歐洲、中東和非洲地區的營收為31.34億美元,同比下降3%;來自亞太地區的營收為18.59億美元,同比下降1%。美國營收的比例如此之高,亞太地區的比例反而很低,這在同行業內本屬於一個不太正常的現象,畢竟後者的市場空間更大,增長潛力也更加雄厚。
專門呈現給投資讀者的高科技企業財報分析網站seekingalpha絲毫不吝惜對思科的揶揄,認為在未來一年內,投資者對思科的營收利潤增長不要抱任何幻想。
結論
現在越來越多的企業使用雲服務替代原有的私人網絡,思科原有的核心業務,也曾經是互聯網發展基石的交換機和路由器等網絡設備市場遭遇到了嚴重挑戰。再者,網絡中的物理硬件和操作系統(NOS)進行解耦的趨勢也愈發明顯,這一點從思科與Open RAN技術協議貌合神離的關係中也可看出前者的尷尬心態。
但是目前思科的軟件服務約佔總營收25.58%,還不能成為其主要的收入來源,硬件的安全技術漏洞與軟件進程的落後,讓思科開闢了新芯片業務,某種程度上反映了雲計算提供商轉型為數據中心設備構建定製計算機芯片的趨勢。近來,思科決定單獨出售交換器芯片引發業內一片驚呼,雖然在這個領域行家們普遍分析該企業將遭遇來自博通的強有力阻擊,但考慮到在華兩大營收業務——設備供應和雲計算萎縮的大背景,以及我國商務部的不點名批評的壓力,思科將不得不面臨策略性調整。
(校對/零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