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加背景音啊?吵死了!”
“不加背景音不算原創啊,會被平台下架限流的。”
——抖音影視剪輯的評論區裏,粉絲與up主的對話。
喂,這樣也算創作者啊?
01 剛需下的野蠻生長
大自然是有分工的。
肉食動物捕獵草食動物,草食動物進食植物,食腐動物打掃垃圾。
光愛一切。
有分工,就有差異。
有差異,就有江湖地位。
內容創作也是一樣。
4月9日,優愛騰等70餘家影視傳媒機構發佈聯合聲明,對抖音、B站等平台中存在的二創(剪輯、切條、搬運等)現象發起抵制,表示將採用“集中、必要的法律維權行動”。
4月23日,優愛騰再次聯合500多位藝人,共同發佈了倡議書,再次呼籲短視頻平台推進版權內容合規管理,清理未經授權的內容。
決心昭然。
內容江湖中,二次創作是很邊緣的存在。
在來源上,有的是原作的粉絲,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忍不住大開腦洞,撰寫或剪輯出一些同人作品,自嗨的同時圈內互萌。
但這種有閒又有才的人屬於極少數。
絕大多數二創從業者,都是打着“熱愛”的旗號在做一份營生。
相比原創的高門檻,二創是一個很好的起步方式。
世界觀、劇情梗概、人設等要素都已搭好,在寫作論壇裏,許多老鳥也都會建議小白從同人作品着手練習。
另一方面,在注意力稀缺的年代,原創內容的冷啓動愈發困難,而二創則可以藉助人們對原作的興趣,迅速將流量吸引過來,為自己的作品傳播帶來第一波力量。
我看過許多爛東西。
《哈利波特與豹走龍》、《葫蘆娃大戰變形金剛》以及《孫悟空與白骨精不得不説的故事》。
不過,他們還不是鄙視鏈最底層——雖然已經很接近了。
儘管二次創作的門檻很低,並且走了捷徑,但好賴還需要一些“創作”的。
但隨着互聯網的發展,有這樣一羣人應運而生。
他們只是找到原創內容,再加上千篇一律的背景樂,發到自己的賬號裏,就可以自稱“內容博主”了。
不過,人們更多叫他們另外一個名字——“搬運工”。
我不喜歡他們,但他們有存在的必要和合理性。
常言道“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翻譯得温和些,就是“需求決定供給”。
在老歐洲,以及二十年前的中國,足球的影響力遠大於籃球,但眼下足球大不如前了。
在所謂的舊時光裏,人們有大把的時間消遣,跟朋友討論,早早買好啤酒在電視機前等着,或開着車去體育場裏。
誰也不知道九十分鐘裏到底會發生什麼,一切都值得期待,而期待本身就是消費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籃球具有快節奏,碎片化的優勢,並在這一時代逐漸凸顯出來。
四節比賽好看,單拿出兩輪攻防轉換,也一樣看得熱鬧。
有時候我也會好奇,到底是短視頻把時代變得浮躁,還是浮躁的時代召喚了短視頻。
總而言之,大趨勢如此。
越來越昂貴的時間成本和日益緊張的生活節奏,使得人們不再有耐心去看那些冗長的電影和電視劇,而二次剪輯作品則很好地填補了這一空白需求。
目前來看,這種趨勢已經是非常明顯了,並且受眾廣泛。
這次新聞傳出後,人民羣眾都特別生氣,台詞也是老一套:
資本家們壞透了,不讓我們消遣;
這幫子就是想壟斷,以後我還得專門去微視上看那些破玩意兒;
從鬼畜到點評類、解説類內容,以後都沒得看了;
創作自由沒有了,以後二創作者們都得讓巨頭授權,除了拍馬屁的,別的內容一概都放不出來;
.......
如此種種。
但這些怨氣中,其實混雜了兩種業態。
其中,搬運工所對應的,是“省時間”的剛需,是短視頻大潮下,人們對內容消費習慣的遷移。
而二次創作,則是審美多樣性的需求。
前者,比後者要重要得多。
02 渠道內戰
內容江湖裏,一直有兩撥人在互幹。
一撥叫Content Provider(CP),提供內容方,或者説內容製作方。
一撥叫Content Distributer(CD),分發內容方,也就是渠道。
其實也不光是內容江湖,基本上所有的商業模式都是這兩撥人在博弈:渠道VS製造,生產VS流通。
咱今天討論的這個事,其實也是在這一個大框架之下的。
由於市場的極大需求,民間自發的“搬運工”以及“二次創作者”們已經逐漸成了氣候。
看到這一點後,內容製作方作為版權的擁有者,提出了切蛋糕的訴求,但具體話事人,則是由傳統渠道方來出面。
這與過去的利益分配方式有關。
一直以來,CP和CD之間都遵循着這樣的共識:渠道收割消費者的時間(賣廣告)和金錢(電影票、會員費、IP周邊等),製造方收割渠道的版權費。
但隨着短視頻的崛起,傳統渠道方收割不到足夠多的時間和金錢了,但它們還得按照原來的規矩,向內容製造方支付費用。
具體表象就是,優愛騰持續不斷的,鉅額的,常年虧損。
愛奇藝歷年虧損情況
如今,以優愛騰為代表的長視頻平台對短視頻平台提出抗議,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交了版權費的渠道方”,對“沒交版權費的渠道方”的抗議,屬於渠道方的內部矛盾。
法律保護傳統,也傾向於保護傳統的利益分配方式。
版權法是站在優愛騰這一邊的。
不過,當先進生產力開始對落後生產力產生傾軋破壞時,法律是很難阻攔的。
目前,我暫時搞不清楚短視頻具體哪裏代表了先進生產力。
但我很確定,它就是馬克思所説的那種“新生事物”,“不可戰勝”。
與此同時,依附於其上的所有內容業態,都將對整個傳統內容行業帶來衝擊。
隨着時間的推移,傳統模式中利益分配的底層根基,也終將被動搖。
那麼,這些小小的二次創作者們或抖音/B站等平台方,交出一點“保護費”,這個事情就完結了嗎?
終極視角來看,或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而新的創業機遇,正藴藏其中。
03 攻向抖音
字節系是不設主編這個崗位的。
因為它要極力排除“人”的喜好,以及相應帶來的波動干擾。
張一鳴有句名言,叫:“算法沒有價值觀”。
沒有價值觀,那就是將內容產業的評判標準交給廣大羣眾,誰符合大眾喜好的最大公約數,誰就可以在字節系產品上勝出。
從企業角度來説,沒有比這更安全的路。
但從內容產業來説,整個行業的進步路徑其實就被封死了。
一方面,唯流量論的商業規律,讓所謂的“品味”價值黯然失色。
二人轉吊打湯顯祖,褲襠炸雷碾壓等待戈多。
另一方面,當所謂的“精英導向”失效後,先鋒藝術的探索和示範效應也越發像一個笑話。
抖音是科技的勝利,它拿下了整個市場的基本盤,奠定了行業基礎。
但這其中,仍有文化勝利的空間,在與文化極度密切的內容行業裏,尤為如此。
短視頻大潮勢不可擋,順流而下的優質內容製造方已經動身先行。
在好萊塢,夢工廠創始人傑弗瑞再次出發,成立了專攻十五分鐘以內作品的NewTV,請諾蘭這個級別的名導來操刀。
奈飛的《愛,死亡和機器人》,差不多也有這個意思。
此外,在抖音上的某些內容工作室,也呈現出類似的特質,並在算法之海里浮沉着。
他們需要一個專屬平台。
在長視頻的長期挖掘下,相關體量的優質IP其實是嚴重短缺的。
《射鵰英雄傳》翻拍了十幾版了,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出。
但扭頭一看,《狂人日記》還沒人拍呢。
莫泊桑、歐亨利、巴爾扎克等一大批偉大的短篇小説富礦,簡直是內容藍海。
在這些基礎上,我們可以構建出一個優質內容的短視頻平台。
一個攻向抖音軟肋的,“全是價值觀”的,短視頻內容平台。
在優質短內容生產方尚未形成氣候之前,“剪輯”這塊蛋糕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個電影,剪出3分鐘的打鬥鏡頭。
一個綜藝,剪出5分鐘的金句。
一個電視劇,剪出3個十分鐘的主線梗概。
在這一平台中,智能匹配算法,個性化推薦功能自然是標配,而版權一定是最大的護城河。
在這樣的平台中,基於原作的二次創作者或許仍有生存空間,但版權税恐怕多少要交一點。
純粹的搬運工,則很可能被版權方給出的官方版本直接替代。
盈利模式?
廣告收益一定會弱於抖音(業態更沉浸),但一定會優於現有長視頻(短,則刷得多,刷得多,則廣告空間多)。
此外,付費內容,去廣告會員,打賞up主等業態,則會進一步豐富其盈利版圖。
哦對了,別忘了。
隨着5G物聯網特性的覆蓋,未來很有可能廁所馬桶前方,也會有一塊智能屏。
在這種場景下,這一新平台必然吊打抖音。
當然,也吊打優愛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