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互聯網指北,作者 | 指北BB組,編輯 | 蒲凡

如果你好奇2020年底世界互聯網人在討論什麼,這個答案可能是“Why”。而這個答案的提供者,來自谷歌。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官宣“WHY”的視頻播放量就超6千萬,而這個熱詞發佈在往年都是上億級別的大項目)

12月9日,按照慣例,谷歌如期發佈了《Year in Search》(年度趨勢)的2020年版本,宣佈 "Why" 成為今年的搜索關鍵詞。幾分鐘後,這個詞語隨即成為了推特、臉書、Quora上的熱議標籤,成為了當日(乃至當周)全球各大科技版媒體的頭條核心關鍵詞,以至於有人調侃到:能用一份榜單定義全球互聯網視角,這就是超級互聯網公司的超能力。

在國內,谷歌的“WHY故事”則有另一個版本,它的名字叫“年終覆盤”。

每到年末,各大互聯網公司製作的各類年終盤點,總會相繼成為你朋友圈最熱門的內容。它們或叫淘寶人生賬單、或叫百度沸點、或叫豆瓣電影報告,接力式地在社交網絡中引發一陣陣的傳播熱潮,然後定義着每年的12月到1月間,人們在聊什麼、看什麼、笑什麼。

當然各家互聯網公司們的年終盤點雖然形式與內容各有不同,有年度消費報告、答題報道、搜索報告或者年度熱詞、熱點事件盤點,但從邏輯上看,這似乎與傳統媒體進行的盤點並沒有多大差別,比如《咬文嚼字》從2009年就開始發佈年度流行詞、流行語,也是在同一年百度百科聯合《南都週刊》發佈十大新詞。

以至於隨着十幾年間各類榜單的層出不窮,人們最初面對流行詞多少有些“陳詞濫調”的鄙夷,或者覺得榜單盤點“抓不住”重點的戲謔,不過有意思的地方也在這裏,人們對於盤點的情感在近幾年間也有了新的變化

比如,2018年網易雲音樂的年終盤點迅速破圈的背後,有不少大V、網友“自來水”式的轉發推薦,而人們也樂於分享自己在某款軟件上花費的時間與經歷,“住”在某款軟件,或者已經在哪裏“買房”,這開始成為一個極具Z世代氣質的表述。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這就有必要思考下,為什麼一個十幾年“常青”的營銷產品仍然會有現象級的熱度反饋?而營銷人們,又是因為盤點的哪些特質才選擇堅守這樣的形式?

01 人們在盤點什麼?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有必要先看看市面上的盤點類營銷都有哪些內容。細分來看,目前常見於社交網絡傳播當中的“年終覆盤”們,通常包含以下六個分類內容:

1.產品中的用户數據盤點;

2.分析用户的產品使用習慣;

3.通過關鍵詞,給出用户畫像;

4.回顧總結產品年度項目與成績;

5.為某個主題、行業進行年終盤點;

6.為某個主題服務,帶有明顯營銷屬性的行業報告。

這裏我們以近期發佈的三款年終報告——淘寶人生賬單、百度沸點系列報告、豆瓣年度書影榜單,進行具體闡述。

第一類內容可以説最為常見。在淘寶人生賬單中,加入淘寶時間、購買次數和購物金額等信息都會呈現在報告中。同樣在百度《答案2020》個人搜索賬單中,一年中多少天使用百度、搜索多少次等信息都顯示在個人報告中。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第二類關於用户使用習慣的盤點,則稍顯進階。在百度《答案2020》中,用户使用時段,興趣閲讀偏好都是用户習慣的體現。在過去幾年的網易雲音樂年度聽歌報告中,對用户習慣的把握則細緻到聽歌時段、評分、分享習慣。

第三類通過對用户數據和行為的綜合分析,給出關鍵詞為用户畫像進行分類和標識,一般出現在年終盤點項目的尾聲。百度《答案2020》就根據用户搜索內容的比重不同,劃分搜索人格,像是“當代文曲星”、“長壽村村長”、 “秋名山車神”等等標籤,並通過人格相似度獲取親密基金等衍生活動增強用户分享。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第四類內容則偏向於產品的成績總結。比如在2018年微信數據報告中,微信移動支付被整合成為“智慧生活數據”,覆蓋出行、零售消費、支付醫療等線上線下場景。

第五類,則是像豆瓣2020年度電影榜單,通過用户評分系統,總結出最受關注、高分以及各個細分領域的電影排名。在今年上半年,國內院線因疫情影響而長時間中斷的特殊背景下,榜單還多了對票房、電影公司、影院等行業數據的關照。同樣百度沸點也通過年度人物、事件、流行語等等盤點,幫助人們回顧年度記憶。

第六類通常是在社交網絡上流行的一類經典營銷案例——xxx大數據報告,比如應屆生、單身狗之類的報告。雖然從形式上借鑑了年終盤點的思路,但是實際內容上,多是服務某類營銷活動,為其背書。

當然,以上六類並不是非此即彼的關係,在一個盤點中兼具多種元素,也是常規操作。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在明確各類營銷項目的細分種類後,需要進一步思考,大概是它為什麼受歡迎和究竟有哪些功能?

用户數據報告,無疑是對用户個人數據進行的定製化整理。淘寶賬單的購物金額和次數總結是一次記憶回溯,而往往只有打開賬單才會感嘆,“原來我這麼有錢過”。又比如螞蟻森林碳賬單,則在一定程度上,將低碳出行、公益活動、線上支付等等行為,量化成收集的能量和捐出的愛心,幫助用户實現個人滿足。

還有的,像是百度《2020》搜索賬單中,顯示搜索數量的排名,通過個人數據與整體用户數據的“較量”,引導用户獲得成就感。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圖源網絡,2015年網易雲的盤點極為懷舊)

總體而言,人們從用户數據年終盤點中獲得的,更偏向於個人化的情感訴求。而第二類和第三類項目,即用户行為報告和用户畫像分析所實現的,更傾向於在社交關係中獲得價值認同與滿足

無論是搜索偏好、音樂品味,還是被錨定的各式標籤,或多或少都體現着用户在某個產品使用中,展現出的一部分個性和價值取向。拿音樂報告來説,音樂曲風流派、喜歡某個歌手都是個人志趣的展現。用户通過分享,在社交環境中達成自我展示,鞏固已有的社交“人設”。另一方面,不同的品位,都將區隔出不同的興趣圈層,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權衡社交關係的要素。

第四類產品成果總結報告,可以看做是企業對於行業和用户發出的信號。除了像此前提到的,2017年《微信數據報告》中,移動支付只包含“月社交支付次數”和“月線下支付次數”,而在2018年報告中,這一部分被整合成為“智慧生活數據”,其背後暗藏着團隊業務變革的野望。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左圖為2017報告,右圖為2018年)

第五項類似豆瓣年度電影榜單這樣針對某個垂直領域的盤點,通過行業性的總結,為行業創業者和愛好者,留出一個共同的命題——當疫情下的中國影業,既面臨着社會環境特殊性,也正受到線上流媒體的進一步衝擊時,影院的未來在哪裏。

同樣的,在百度沸點的年終盤點中,“工業物聯網”、“產業智能化”、“智能紅綠燈”、“無人出租車”等等科技熱詞,也伴隨疫後產業轉型升級出現在人們的搜索框中,這也給出了行業風向的一種預測,即新基建領域的技術落地,將成為未來產業變革的新力量。

從這個維度上看,人們對於年終盤點的偏好,圍繞個體、羣體,從中洞悉一些行業和社會的脈動,也成為年終盤點的任務之一。綜合看來,人們透過年終盤點可以圍觀的,不僅僅是個體的情感偏好,更有對於信息、變動的根本性訴求。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早在2008年,人們就在互聯網上圍觀盤點)

02 人們在書寫什麼?

探究人們在網絡中的行動邏輯,應當迴歸到用户在網絡中的生存特點和需求,溯源人們在這場盛大的“年終盤點”事件中,選擇圍觀的姿態和目的,或者更具體地表述為,人們為什麼樂此不疲地參與這起營銷事件,甚至毫不吝惜所謂的個人“社交財富”?

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從來沒有缺席過。品玩在評論年度聽歌報告時提到,“它更多包含了一種感性的成分,潛藏了人的某種期待——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和故事用歌單、報告的形式告訴大家,或許就能遇到品味一樣的人——畢竟沒人真的喜歡孤獨。”

在行業媒體中,你能夠找到需要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有人將它稱作“數字時代個體趨於原子化的表徵,質疑其無法呈現與洞察真正的以“整體”形式存在的身份” ,也有人並不在意其背後繁瑣的邏輯“只要這份數據不出售或者泄露,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有份總結數據挺好。”

結合數據時代的背景來看,年終盤點的存在是必然的。當數據成為個人行為和思想的記錄,網民的數據化生存,是年終盤點得以存在的基礎。而用户在網絡中的社交互動行為,都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像是頭像、暱稱設定、表達方式,都是一種“表演”的策略

這在社會學中是有據可依的,早在上世紀50年代,美國社會學家戈夫曼就提出擬劇理論,即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會根據身處的不同情境和人羣進行調整。

具體到年終盤點的應用場景中,一些錨定標籤,提供格調品位證明的盤點,順勢成為人們轉發分享,以達成自我形象披露的工具。藉助篩選,人們有意識的保留一些符合自己的社交形象“人設”,諸如“搖滾青年”、“二次元”、“追星girl”、“Z世代”等時髦元素。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即使人們洞察到年終盤點的營銷屬性後,仍然樂於投身其中的原因之一。

加之伴隨社交網絡發展,網民並非完全孤立的個體,也不再是單向度的接受者,而是參與、創造併成為大眾文化的一部分。“文本盜獵”式的解讀,使得年終盤點的意涵,擁有了極大的開放性。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熱衷“年終盤點”?

當你抽取一些百度沸點的關鍵詞進行聯想時,可以擁有相當多的組合形式。譬如:今年年初,“疫情”陡然中斷人們平靜的生活,“武漢封城”,“抗疫英雄”馳援,國際疫情陰霾下,“留學生回國”多艱。而疫情也潛移默化改變着人們的日常生活,“口罩”的重要性可以與手機相提並論,並催生“在家辦公”、“在線網課”、“外賣經濟”等新的場景和服務。

關鍵詞的排布擁有相當多的可能性,即使面對同一個詞語,人們仍會生成一段生動且個人化的解讀,進而延伸出回憶、討論、傳播的空間。而這就引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概念——集體記憶。

作為一種社會性的行為,人們既從社會中獲得集體記憶,也在與其他個體或羣體交流這些集體記憶獲得認同

集體記憶的保存和傳播,有賴於媒介的“再現”、“改寫”、“凸顯”加以建構。而基於大數據收集和挖掘、可視化、情感分析等等實現的年終盤點,以及人們由此衍生的討論,正在建構成為集體記憶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人們參與年終盤點所獲得的,不僅是個人興趣的滿足、或者達成羣體交往中的表演訴求,也在內容分享和創作過程中,將重大公共事件中普通個體的衣食住行、喜怒悲歡,書寫進時代的集體記憶中

當然,現實情況也絕非樂觀。礙於社交網絡中林立的興趣圈層、各個APP間無形的內容壁壘、以及算法推薦下人們的信息繭房不斷加深。“網絡巴爾幹化”正在分裂社會共識,如何重建溝通的可能性,仍然是擺在人們面前的一道難題。

03 尾言

每到年末,年終盤點類的營銷項目,往往都擁有成為爆款的天時地利人和。在理想情景下,似乎擁有成為社會共同議題的可能性,但往往受限於個人敍事以及商業營銷性,難以承載更多的社會價值。

或許將“重建”巴別塔,寄託於年終盤點是一件機會渺茫甚至天方夜譚的事情。但年終盤點的價值與重要性,正在年復一年地被加深,被反覆提及,被反覆檢驗。

如果有什麼切實的期許,那麼——真實發掘個人的好奇與求知,羣體的文化與消費,把握真實世界裏的人們命運相息,搭建一個可以用於大眾書寫集體記憶的空間——在年終盤點之中,也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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