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視頻新聞還能怎麼升級?答案藏在一家紙媒裏

由 士振文 發佈於 科技

圖源:圖蟲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全媒派(ID: quanmeipai),作者yuri,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新聞是對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這句關於新聞報道的一般性釋義,簡單直接地揭示了新聞工作的一個重要追求——呈現事實。

新聞媒體用於呈現事實的形式,經歷了從單一文字、圖片到圖文、語音、視頻等多媒體結合的升級。而相較於圖文,直接呈現現場動態畫面的視頻,似乎更符合受眾對於“眼見為實”的期待。隨着社交網絡的發展、視頻形態的不斷豐富,媒體行業的新聞短視頻或直播業務蓬勃發展,一些紙質媒體也推出了專門的視頻品牌或欄目。

值得注意的是,最前沿的視頻新聞,已經不再滿足於單純呈現“現場畫面+文字解説”的形式,而是通過大量的素材和技術手段,從視覺呈現上更多元地實現對事件真實的歸因和還原。換言之,對現場畫面的及時捕捉和傳播,已經不是還原新聞事件真相的終極答案,新聞媒體可以做的還有更多。

在視頻新聞的創新上,《華盛頓郵報》一直走在行業前列。今年2月,哥倫比亞新聞學院設立的杜邦新聞獎授予了成立不久的《華盛頓郵報》視覺取證團隊,表彰其“為公眾利益做出了傑出的視聽報道”。

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將介紹《華盛頓郵報》視覺取證團隊如何利用技術手段在視頻報道中做出創新,討論全媒體時代下,視頻報道的突破對還原新聞事實的作用。

一段不斷接近真實的歷史從文本、圖片到視頻

如今,隨便點開一個新聞應用、視頻平台、社交軟件,視頻新聞可謂隨處可見。當然,從電視媒介問世起,新聞報道便開始以視頻的形式大規模呈現。不過,在漫長的新聞發展史中,視頻這一形式的入場並不算早。

從媒介變遷的歷史看,從古至今,人類傳播歷程經歷了從口頭傳播、手寫傳播、印刷傳播,再到電子傳播的4個相繼階段。這場漫長的變遷史中,人類始終在追求信息的暢通,甚至爭奪重要的信息。語言的產生、文字的發明滿足了人們相互交流、互通有無的需要,而印刷的問世,則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助益信息的擴散,也孕育了現代新聞業的出現。[1]

現代新聞事業故事的書寫,可以從15世紀中葉古登堡發明活字印刷術算起。起初,新聞報道還多隻是印刷在報紙刊物上的黑白文字,漸漸地,從電報到無線電廣播,從攝影術的發明到照相機的出現,技術的進步給新聞報道的方式不斷注入活力、帶來革新。

“永遠銘記列星克敦之戰吧”。1775年5月3日的《馬薩諸塞偵探報》,用文字記下了北美獨立戰爭的開始。一個多世紀後的1945年8月27日,《生活》雜誌封面上著名的“勝利之吻”,則用攝影圖片存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的喜悦。幾個世紀中,文字和圖片形式的新聞記錄了人類進程中的重要節點,成為歷史的底稿。

視頻這一形式的出現,則是近百年的故事。電視的誕生和普及讓人第一次通過動態視頻看到新聞現場,獲得親歷的體驗。例如,1969年7月,許多大型電視台用視頻形式呈現了阿姆斯特朗的登月,讓今天的人們也能看到人類首次踏上月球的關鍵經歷,親耳聽到那句“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全人類的一大步”。

伴隨技術的不斷進步,視頻新聞也發展出了更豐富的表現形式,直播、短視頻、互動視頻等,從多個層面提供對新聞現場的再現。在經歷了純文字、圖文、讀圖時期後,新聞報道進入集文字、圖片、視頻、音頻、互動等多種形式於一體的融合報道時代。

真實是重要的驅動力

一方面,可以説媒介技術的變革深刻影響了新聞報道,影響着信息傳遞和處理的方式。而另一方面,又是什麼始終驅動着新聞業主動做出改變,不斷利用新技術豐富報道形式呢?

答案自然有很多,但不得不提的,是新聞所獨具的本質特徵——真實性的驅動。從現代新聞業誕生之初,真實性就被視為新聞的生命,是新聞區別於其他文本類型的重要特點。

而媒介技術則是影響新聞真實性的重要因素。每一次媒介的革新,都可能帶來更生動逼真和具有説服力的表達方式,影響受眾對真實的認知與判斷。[2]從文本、圖片到視頻,即便形式流轉,新聞報道對於抵達現場、抵達真相的追求始終如一。當熱點事件發生時,離現場更近,也就離真相更近,依然為新聞人奉為圭皋。

從早期寫實的文本描述到圖片攝影的捕捉,再到如今興盛的視頻記錄、實時播報,不同媒介形式互相補充、不斷前進,新聞媒體持續完善現場畫面的真實性、可接近性。圖片、視頻提供的視覺信息能夠增強新聞報道的可靠性和準確性,使受眾從“想象的看”落實為“實在的看”。[3]因而,對可視化形式的不斷深耕,也就成了新聞報道呈現真實的重要途徑。

《華盛頓郵報》的視頻報道創新

隨着可視化技術的發展,視頻報道的理念進一步變化。通過視頻全面還原現場,就代表新聞的全部了嗎?不。就視頻報道來説,《華盛頓郵報》做了新的嘗試。

2020年9月,《華盛頓郵報》視頻部宣佈正式成立視覺取證團隊。由約6名視頻記者組成的團隊將與圖像工作者合作,利用一系列開源的視覺取證技術重現新聞事件現場,挖掘突發事件視頻背後的事實。

為適應新聞業的快速變革,《華盛頓郵報》很早就開始注重視覺新聞的發展,是視頻傳播轉型的先行者。2013年,該報推出了“Post TV”服務,2015年更名為“Post Video”,主打視頻報道,視頻新聞生產趨向快速化、輕量化。此外,《華盛頓郵報》也在短視頻上發力,註冊短視頻賬號。

該報的執行主編Marty Baron曾經表示,“《華盛頓郵報》的視覺新聞是闡釋複雜主題的有力手段,我們希望能定期為讀者提供更多及時的視覺新聞。”

視覺取證團隊在去年3月開始非正式工作,9月正式成立,迄今發表了10餘條取證報道,作品主題包括伊朗如何為新冠逝者建造巨大紀念墳墓、圍繞喬治·弗洛伊德之死的一系列事件、1月6日圍攻美國國會大廈事件等。那麼具體來看,這支正式啓動才半年但已屢屢獲獎的團隊,究竟為視頻新聞報道帶來了怎樣的創新?在華麗的視覺背後,團隊又如何工作?

圍攻國會大廈事件的報道

不妨從其最新獲獎的關於圍攻美國國會大廈的報道來説起。1月6日,美國國會大廈遭遇自1812年第二次獨立戰爭以來最嚴重的侵襲,時任總統特朗普的支持者暴力闖入國會大廈並造成騷亂事件。

10天后,《華盛頓郵報》發佈時長14分27秒的視頻報道,利用面部識別技術、3D建模技術等重建了事件的過程,考察了真實性和事件的細節。

具體來看,該視頻團隊的取證包括:數百個現場視頻、國會大廈公開地圖、警察的無線電通訊、以及對包括國會議員在內的數十名目擊者的採訪等。在獲得大量素材的基礎上,《華盛頓郵報》取證團隊的創新之處,在於對這些素材的分析與呈現。

例如,團隊通過面部識別技術分析了國會大廈內的現場視頻,估算出大樓內至少有300名暴徒。處理警方的無線電聊天的方式,則是將其置於現場示威活動的用户生成內容之上。

在關於事件的討論中,現場暴動者是否接近和襲擊了國會議員是爭論的一大焦點。對此,視覺取證團隊觀察了大量的視頻和時間線,找到了一段可以繪製地圖的視頻,將重點鎖定在事件發生的後41分鐘,通過3D模型的建構來評估暴動者與國會議員的距離。這就有了受眾在視頻中看到的,在現場視頻片段旁同步呈現出動畫的地理地圖,以提供關鍵發展的鳥瞰圖。

整個視頻報道的呈現,大多是將現場的鏡頭與事後獲得的素材相結合。這種形式也普遍用於團隊目前發佈的所有視頻報道中。通過面部識別、3D建模等技術,公開地圖、短信交流、現場視頻等素材得以拼湊起來。

正如團隊負責人Ajaka在採訪中所説:“當你把所有這些因素結合起來看時,它能讓你全方位瞭解正在發生的事情,併為之前不存在的事件增加上下文或細節差別。”視覺效果可以增加背景和細微的差異,剖析多段時間,這些都能夠成為故事。

對於受眾來説,這樣的視頻新聞不僅呈現了關於事件現場的面貌,更提供了具有啓示性的調查。

喬治·弗洛伊德之死系列報道

另一個典型案例是視覺取證團隊去年針對喬治·弗洛伊德被暴力執法致死事件的系列報道。在事件發生的5天后,《華盛頓郵報》發佈一部7分44秒的短片,通過事件發生地附近的監控錄像、目擊者手機拍攝的視頻和警方電話錄音還原事件始末。

和對國會事件的報道一樣,視頻同樣以時間線為線索,對現場視頻和事後素材進行技術分析和處理。報道中,時間線明確顯示了弗洛伊德與警察的相遇,從十字路口的一側開始,到弗洛伊德被從汽車上移下並戴上手銬。

隨之而來的還有對弗洛伊德之死引發的系列事件的跟蹤報道。在一則報道中,《華盛頓郵報》利用飛行追蹤數據、圖像和視頻構建3D模型,重現了白宮附近一場抗議活動中,兩架軍用直升機低空飛行的過程。

另一個關於白宮附近抗議運動的視頻報道,則利用數10台攝像機捕獲的鏡頭、警察廣播通訊和其他記錄,重構了警察驅散大部分和平示威者的過程,包括其使用的戰術和武器等細節。

這些視頻報道所提供的直觀視覺體驗,以及重構事件帶來的細節和新發現,正印證了負責人Ajaka所説:“當如此多的重大新聞故事以一種被攝像機捕捉到的方式上演時,創造這種文字和視覺的兩分世界是一個錯誤。”所以,可以看到《華盛頓郵報》對於視覺呈現的革新——結合傳統報道理論與先進的數字取證技術重構現場,豐富了視頻的呈現形式。

這系列富有創新性的視頻報道也有特定的操作思路:所有的視頻都以詳細的時間線展開。詳細的時間定位再將事件範圍縮小到一個更小的窗口,在該時間範圍內,將視覺效果融合在一起。然後再確定基本信息:發生了什麼,如何進行地理定位,素材來源在哪,是否已被驗證可靠。有時候,團隊還需要選擇最佳的視覺效果來吸引讀者,並提供最清晰的信息。

事實上,在視頻報道的革新上,除了《華盛頓郵報》外,《紐約時報》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設有專門的可視化調查欄目。

在上文提到的弗洛伊德事件中,《紐約時報》也曾發佈名為“8分46秒:喬治·弗洛伊德是如何在被捕後身亡的”的短片,用已有的現場視頻素材重現了案發的時間線,並且結合了檢方起訴書、目擊者證詞和專家意見,以多方的視覺、文字證據揭示了涉事警察的一系列失當行為如何造成了致命後果。這則報道在YouTube上獲得超過1000萬的點擊量。

《紐約時報》可視化調查小組高級製片人馬拉奇·布朗尼曾提到,這樣的可視化報道是一種“新的問責性和解釋性新聞形式”,它將傳統的視頻報道與先進的數字取證技術相結合,例如從大量視頻、照片、衞星圖像和音頻中收集信息,或以3D建模的形式重現事件現場。

總結

社交媒體時代,一個突發事件的現場視頻,往往很快能通過目擊者記錄並傳播出去。在視頻新聞1.0時代,媒體追求的往往是一個字——快。但現如今,媒介平台愈發多樣,媒體能夠做的一些事情,短視頻用户也能做了,甚至做得更快。

那麼,視頻新聞2.0時代的專業媒體機構能夠做的,已經不僅僅是簡單地轉發、剪輯現場視頻,也不僅僅是派當地拍客火速趕往現場,而是在找到充分可靠的證據基礎上,綜合運用各種技術,提供關於事件更全面、更多元的動態可視化報道。

這類通過技術創新來做的視頻新聞,既具備了視頻這一形式本身的優勢——更加新穎直觀,符合互聯網時代人們的內容觀看習慣,又拓寬了視頻新聞的展現形式——充分利用前後台的素材和技術手段,力求還原事情的全貌,抵達那些或許會隱於角落的真實。

歸根結底,伴隨媒介的發展和技術的疊加,新聞呈現方式愈發豐富,但這並不意味在報道形式上一味做加法,而應是最大限度挖掘和利用好新聞材料,在合適的形式中呈現優質的內容。

所以,《華盛頓郵報》的視頻新聞創新,成功之處不僅在於對先進取證技術的靈活使用,還在於記者們不受限於技術的專業度,以充分的能動性賦予新聞活力,提供了媒體融合的極佳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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