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叢樹
來源|魯商儒風
最近,證監部門給李東生髮了一張監管函,説他3個月違規減持,淨賺了14.5萬元。
媒體認為這個操作為“烏龍指”。
按常理來判斷,“烏龍指”的可能性很大。14萬多是很多人一兩年的收入,但李東生應該不會為這點小利頂風違規,在10月份發佈的2020年胡潤百富榜上,他的財富是68億元,放在富豪榜上不起眼,放在普通人那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需要好幾千個“烏龍指”,他所掌控的企業在更早發佈的2020年中國企業500強上排167位,年營業收入是1273億元。
他已經不再是40年前,那個把“當車間主任”當作最大願望的青年了。
1、最大願是當車間主任
1978年,恢復高考第一年,當時的華南工學院(現華南理工大學)迎來3個學生,分別是海南臨高(當時還屬於廣東,海南10年後才建省)的黃宏生,和廣東羅定的陳偉榮,和惠州來的李東生,他們是無線電技術專業同一個班的學生,日後這3人被稱為“華南理工三劍客”。
李東生1957年出生在如今的惠州,但他祖籍揭西縣,客家人,祖上曾是當地的顯貴世族。母親陳萌1930年出生於一個華僑世家,那時候家境已經不富裕, 但李東生的外婆仍讓她讀完高中,陳萌後考進汕頭郵電局工作時,認識李東生的父親。
後李父調到惠州,李東生就在那裏出生,由於東江水人從家門流過,父母就給他起名“東生”。
後來李東生的事業做大了,公司一位高管因為挪用公款賭博被調查,找到陳萌,説假如不救他,就要將她的兒子拖下水,陳萌回答説:
如果我兒子也參與了貪污,那他該承擔責任,你不用拿這個要挾我。
小時,李東生不愛説話,就愛看書,別的小孩子叫他一起打水仗,他卻捧着厚厚的《林海雪原》頭都不抬。恢復高考後,他僅複習了3個月,就考上了華南理工大學。
1982年大學畢業,李東生被分配到惠州科委, 但他很快自己聯繫到一家名為“TTK家庭電器有限公司”的合資企業,成為第43位員工。
TTK是一家做磁帶的企業,1981年剛成立, 是中國第一批中外合資企業,將近40年後,作為改革開放40年講述自己的經歷時,他説自己參與創辦了TTK。
他當時最大的願望是當上車間主任,第二年11月份,這個願望就實現了。
那個年代在企業的老總都有一個喝酒的故事,橋段都差不多,就是對方要求喝酒,才同意某件事,如貸款或訂單。李東生也有。後來,李東生被派出開拓國際市場,一次酒桌 上,一位大客户讓李東生喝酒,説他喝一杯酒就買一箱磁帶,文縐縐的李東生一口氣喝了30杯。
在外面開了眼界的李東生髮現電話已經很普及 ,回到惠州,他就建議公司生產電話,就這樣,28歲的他成為通訊公司總經理。
有人説,TCL是當時的通訊公司Telephone Company Limited 單詞第一個字母的組合,如今TCL的官網上的解釋是, the creative life,創意感動生活的意思。幾年後,TTK業務併入TCL,如今TCL將自己的起始時間定為1981年,即TTK的創立時間。
1990年前, TCL成為中國電話大王。
2、放棄擔任副市長
但從時間上看,這似乎與李東生關係並不是很大,他曾離開TCL幾年,1986年起擔任惠州市工業發展總公司引進部主任,回到TCL時,應該是1990年,這時TCL已經成為中國電話大王了。
1993年,TCL集團成立, 李東生成為總經理。
有一天晚上回家,他發現家人在看《包青天》,再到別的家裏,很多人也在看這部熱劇,但都面對一個小小的電視,李東生意識到,電視可能大有前途,就產生了生產電視的想法。第二年,1994年,一台叫王牌大彩電的71釐米彩電面世了。
他的同班同學黃宏生,先是分配到華南電子進出口公司,3年後被破格提拔為副總經理,但不久後辭職,1989年創立了一家生產遙控器的企業,隨後也進入彩電行業。
另一個同學陳偉榮,被分配到廣東光明華僑電子工業公司,這也是一家1980年才成立的企業,1984年引進電視機整機生產線。陳偉榮從技術員一路幹到總裁。
2000年前後,在這三家企業的彩電產量佔據中國彩電市場的半壁江山,李東生、黃宏生、陳偉榮因此被稱為“華南理工”三劍客。不過,2001年,陳偉榮從康佳辭職,開始自己創業;黃宏生則一度入獄。
李東生的事業一帆風順。
1997年,李東生已經是TCL集團董事長,因為幾年前轉產彩電,TCL發展迅猛。這一年, 惠州市政府換屆,李東生被推薦為副市長,省組織部門一位處長專門到惠州考察他,並找他談話。
他在徵求朋友的意見和思考後,選擇了放棄。 後來他曾説,自己當時:
正雄心勃勃,掌舵一個大企業,希望能夠幹一番事業。
幾年之後,TCL迅速成為中國彩電重要一級,2001年,TCL彩電全國排名第一。這期間,李東生做了一件當時轟動全國的事。
3、挖打工女皇
1998年前後,一個叫吳士宏的女人,可能是當時全國知名度最高的人之一。
當年2月,她從IBM中國經銷渠道總經理的職位上離職,跳槽到微軟,成為微軟中國公司總經理。直到現在,這2家企業仍是神一般的存在,當時就更不用説了,那是計算機對於國人來説還有着神秘感的年代。當時跨國企業在中國的機構主要負責人都是外派的,要麼總部所在國人,要麼是新加坡等地派來的。
而吳士宏具備很多吸引眼球的因素。她此前是一名護士,沒有炫目的學歷,更不是海歸,她從一名護士神奇地跳槽到IBM當前台,10多年裏後成IBM在中國的高管,隨後又跳槽到微軟,因此被稱為打工女皇,後來被稱為“打工皇帝”的唐駿,是她在微軟的後任。
而僅1年後,1999年8月,吳士宏從微軟辭職 ,10月,她出了一本自己的自傳《逆風飛揚》,這本書迅速熱銷,曾連續10個月名列暢銷榜。
這年12月,吳士宏加入TCL,擔任常務副總裁兼TCL信息產業(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信息產業公司是TCL的電腦業務。用現在的話説,自帶流量和話題的吳士宏,讓TCL和李東生瞬間成為國內最受關注的企業和企業家。
那時候,中國幾乎所有家電企業都生產電腦,其實就是組裝,TCL電腦並沒有因為吳士宏的到來,而多麼出色,事實上幾乎所有家電企業在電腦上都沒有大作為,幾年後就基本退出了。
3年多後,吳士宏離開了TCL,同時借TCL股改的機會,將自己所持有的1008萬股TCL股份,轉讓了出去。2007年,吳士宏重新加入TCL,但已經是靜悄悄的了,主要負責薪酬、團隊建設等,還翻譯了多本書。
但那幾年是李東生的高光時刻,1999年11月,TCL多媒體科技在港交所上市,2004年1月TCL集團在A股上市,9月TCL 通訊在港交所上市。李東生2002和2004年兩度被評為“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
沒人能想到,高峯之後他的滑鐵盧即將到來。
3、最差CEO翻身
中國的企業似乎走不出頭腦發熱,然後瞬間從巔峯跌落的宿命。
也是在2004年,TCL收購法國巨頭湯姆遜公司的電視業務,當時李東生可以説是力排眾議,股東們雖然提出異議,但未能阻止;半年後,他又以閃電般的速度,收購法國另一家巨頭阿爾卡特的手機業務。
這時,李東生的聲名已不僅再限於國內,因為兩起收購,傳到了國際,法國總統希拉剋給他頒發了法國國家榮譽勳章,《時代週刊》和有線新聞網(CNN) 將他評為2004年全球最具影響力的25名商界人士。
站在2004年末看當時的TCL和李東生, 無疑是無比輝煌的一年。
誰能想到,第二年風雲突變。
湯姆遜主要生產CRT電視 ,李東生認為,CRT電視還將維持幾年,但第二年,全球的液晶電視銷量就翻了番,2006年,在歐美等發達國內,液晶電視的市場佔有率從1年前的5%上升到50%。
李東生完全了誤判行業發展形勢。
阿爾卡特也整合不利。
兩家公司出現鉅虧損,僅2家公司一年虧損了20多億,當年TCL第一次虧損,全年達19.32億元,李東生在股東大會上第一次被股東們批評。
第二年,TCL旗下的湯姆遜公司申請破產清算,TCL在A股的上市公司被ST,也是在這一年,李東生被《福布斯》中文版評為2007年“中國上市公司最差老闆”。
這可能是李至暗時刻, 與高光時刻僅距離2年。
2006年, 李東生在內部論壇上發表了一篇《鷹的重生》的文章,看題目大家應該知道説了什麼。十多年來,他當年講的故事,仍被很多企業老闆拿來激勵自己和員工。
差不多10年後,2014年,李東生曾反思當年的失誤,歸納為5條,分享一下標題:
一、未能抵禦住誘惑,急於求成;
二、對可能遇到的困難準備不足;
三、國際化人才儲備不夠;
四、在產品和市場轉型期進行併購將放大風險;
五、沒有吃透相關國家的法律法規,特別是歐洲市場的潛規則。
在開始跌落的2005年,李東生個人生活也出現了些變化,很難説是跌落還是收穫,他與洪燕芬離婚,不久後與魏雪結婚。據説後者是《大宅門》裏東家的後人,曾到日本等國留學,兩人認識時,魏雪擔任中日合資的普樂普(中國)公關公司的董事、總經理,在一次她主持的企業家論壇上,李東生是演講嘉賓,兩人第一次見面。
如今,魏雪任TCL集團副總裁,主要分管品牌管理中心和公益等。
隨後是李東生的翻身之旅,他放手一搏,2009年進入液晶面板生產行業,算是彌補當年收購湯姆遜的誤判,但這是一個很燒錢,風險很大。他搏成功了。
2014年,TCL躋身千億俱樂部,李東生個人財富也達數十億元。
可以説,李東生是站上過高峯,曾墜落到谷底的人,如今執掌千億企業、身家數十億,還抱得美人歸,顯然不會為了區區14萬元,頂風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