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印度北部北阿坎德邦Chamoli地區道里根加河流域，因喜馬拉雅山脈山體崩塌及冰川斷裂，發生大規模山洪。截至9日，已有數十人遇難，超百人失蹤。
當地居民一起舉着蠟燭為遇難者守夜
這場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山崩，發生得毫無徵兆，這一切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地水壩殘骸
國外冰川學專家根據最新的衞星圖像基本確認——這次大規模山洪是喜馬拉雅山脈中的南達昆提峯（Nanda Ghunti）發生山崩和冰川崩塌導致的。根據計算機反演，這次特大規模山崩和冰川崩塌量達到了0.2立方千米，也就是大約2億立方米。
山崩主要發生區域：南達昆提峯5600米至3800米段
主要的塌方體位於南達昆提峯東北面，它從海拔5600米的地方，一路向海拔3800米左右的區域垮塌，垂直落差高達1800米。
基於如上事實，我們基本可以還原出這次崩塌事件的過程了。可以想象，2億立方米的巨量坍塌體經歷垂直落差高達1800米的區間加速後，巨大的勢能轉化為的動能該有多駭人，所以帶來影響超乎想象。而且，冰川崩塌在這次山崩的前半程起到了“潤滑劑”的作用；而到了後半程，冰川體破碎、融化成水，和揚起的巨量砂石混在一起，並逐漸佔據主導地位，完成了後半程的加速、衝擊和淤積的過程。
2016年和2021年滑坡驚人相似，前者造成超6000人死亡
直接原因和基本過程似乎找到了，可原本巍峨堅挺的高山冰川，怎麼説斷就斷、説崩就崩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巨大的冰川斷裂，自然也非一日之暖。冰川崩塌的背後，氣候變暖要負首要責任。筆者查詢了印度從1901年到2019年的氣温變化，發現整個印度的平均氣温是在波動中上升的，氣温增長的速度是每100年0.61℃。
數據統計來自印度氣象局官網
在全球變暖的大背景下，這種程度的增長似乎不足以令人咋舌。因為剛剛過去的2020年，就和2016年並列，成為了人類有氣象記錄以來最熱的年份。而近在眼前的2019年也榜上有名，是有氣象記錄以來第3熱的年份。
1850-2020全球平均氣温逐年統計 數據來源：世界氣象組織
然而，我們忽視了一個最為可怕的現象——氣候變暖在高山上體現更為明顯！我們查詢了喜馬拉雅山區1961-2010年的逐年氣温變化，發現這裏的平均氣温上升速度是每10年0.38℃。這個數據是印度全國平均氣温上升速度的6.23倍！這是因為升温帶來了巨大的蒸發量，喜馬拉雅山上空的水蒸氣濃度變高，而水蒸氣是比二氧化碳還“優秀”的温室氣體，能帶來更快速的升温，從而就導致了在同樣的氣候變化背景下，喜馬拉雅山脈更加脆弱，氣候變化更加明顯。
升温、冰川融化、再加速升温，這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麼？答案是否定的！上文提到了喜馬拉雅上空水汽含量豐富，這不僅導致了喜馬拉雅山區更快速的升温，還使得這裏產生了更多的冬季降雪。在全球變暖背景下，世界各地的冰川都在退縮，唯獨喜馬拉雅山區的冰川因為積雪反而變得越來越大。而且，夏季喜馬拉雅地區的降雨量也在增加，這些夏季降水流過冰川，造出裂隙，並且滲透到地下。循環往復當中，冰川上部的重量變得更大了，底部將其固定的摩擦力卻變得更小了，於是崩塌也就更容易發生了。
綜上，更快速地升温、更多的水汽、更“笨重”的冰川體、更不牢固的冰川“底座”……正是這些因素的環環相扣、互相作用，人類史上最大規模山崩發生了！
一切彷彿毫無徵兆，然而劇本早已寫好……
筆者：陳山，中國氣象局氣象分析師，氣象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