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財經天下》週刊 陳暢
編輯 | 陽一
(圖/視覺中國)
“恭喜神秘人使用1個高級鑰匙獲得童話世界×1”“恭喜神秘人使用1個高級鑰匙獲得2.5倍概率蘑菇王國×1”“18.8萬，這個寶藏星光還蠻高耶，我去抽一個”……深夜12點，在陌陌主播“葉哥”的直播間裏，還不時冒出這樣的中獎通知。
這些中獎用户，通過名為“時空門”的抽獎入口，充陌陌幣進行抽獎。他們抱着中大獎的希望按下抽獎按鈕，抽中的禮物可以放進揹包，可以送給主播，還可以兑換成現金。
四川90後男生侯春就是眾多抽獎人之一。2021年7月，他在名為“劉健【娛樂脱口秀】”的直播間裏，看到主播介紹説，“中鋼琴給888元紅包，中愛樂之城給1999元紅包”，於是充了30000元陌幣(相當於3000元人民幣)多次抽獎。
“扔進去將近20000陌幣後，終於抽中了愛月。”侯春説，中獎後，主播劉健私下加了他的微信，但當侯春要求兑獎時，對方以“沒錢”為由拒絕兑獎，事後還對他的家人進行辱罵。劉健將此事告訴了客服，得到的答案是“抽獎是你和主播之間的交易，和陌陌平台無關”。為此，他從四川來到北京陌陌總部投訴，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我找總部有10多次了吧，事情還沒有得到解決。”
陌陌抽獎有套路?
7月20日，《財經天下》週刊在黑貓投訴以“陌陌抽獎”為關鍵詞，搜索到了117條結果。其中投訴內容多為關於平台誘導抽獎、抽獎像在“賭”、托兒太多、中獎概率低等。
平台上有用户投訴稱，“我去轉轉盤抽獎，2018年到2019年花費一百萬左右在陌陌轉讓玩抽獎，開始輕易的讓我中大獎，逐漸就上頭了，之後就很難中。”在其看來，這是帶有“賭博性質的誘導”。
也有其他用户表示，陌陌上抽獎是有套路的。有人吐槽稱，“會有人把你拉羣裏抽獎，然後羣裏好多人是托兒，有的人花1萬元也抽不到禮物，托兒就不一樣了，能抽好多大禮物。”還有人説，“剛來陌陌什麼都不知道，老玩家説可以抽獎換錢，後來抽了好多錢進去才發現，這就是和賭博性質一樣的抽獎，官方可以控盤，普通玩家幾千幾千的抽，什麼都沒有。”
在陌陌抽獎，真的有“套路”嗎?《財經天下》週刊發現，陌陌上的抽獎形式有很多種，包括時空門、轉轉盤、消消樂、彈球、大航海、許願心等。而且很多新用户是看不到抽獎的。“因為陌陌抽獎是有門檻的，陌陌賬號等級達到3級才可進入時空門初級盤，6級才能進到高級盤。”侯春説。
他説，大多數人是抱着“中大獎”的期待來抽的，“初級門裏，花10陌幣最高有可能抽中1個價值18.8萬星光的‘海底寶藏’;高級門裏，花1000陌幣最高有可能抽中5個單價48.8萬星光的‘童話世界’，5個總價值是244萬星光。”而據瞭解，“1陌幣=0.1元人民幣=10點星光值”。這樣換算下來，也就是説，抽獎的人花1元錢有可能中獎1888元人民幣，花100元錢有可能中獎24400元人民幣，這聽起來就像是“天下掉餡餅”，對侯春這樣的用户來説充滿了誘惑。
用户抽中的禮物，可以放進揹包，也可以送給主播。據媒體報道，前不久被罰款1億多元的“陌陌一哥”徐澤，有一次就被“榜一大哥”摩爾送了約5億星光，而這些禮物都是通過抽獎抽來的。用户抽獎的同時，主播也能從中獲得分成。比如，有用户抽中3個迷幻魔鏡，主播可獲得600元人民幣獎勵，5個迷幻魔鏡可獲1000元人民幣獎勵，10個童話世界可獲7000元人民幣獎勵。
(陌陌直播抽獎界面截圖)
此外，直播間裏還設有倒計時獎勵。倒計時結束時，最後抽中某個小獎品的人，將會獲得超級大獎--10個海底寶藏或10個童話世界，主播則相應能夠獲得3000元和7000元人民幣獎勵。
(陌陌直播抽獎界面截圖)
在這樣的機制下，主播自然是希望用户抽獎越多越好。“遊戲新知”曾報道稱，“煙花易冷”和“小華佗”是陌陌上最熱的抽獎主播，單單是他倆的抽獎月流水就能突破1億元。他們經常每隔幾分鐘就會呼籲粉絲:“快點動起來，往獎金池裏衝一衝!”
經媒體曝光後，煙花易冷迅速更名為兄弟團團長，小華佗更名為小福星。不過經《財經天下》週刊搜索，目前在平台上已搜索不到這兩個名字。
《財經天下》週刊在陌陌上打開時光門規則，發現其中寫道:“通過奪寶獲得的禮物不可兑換成陌幣或現金，不可私下交易，謹防上當受騙。”
(陌陌直播抽獎説明截圖)
但是，不止一位陌陌用户表示，“陌陌有一種叫做‘軍火商’的角色，他們可以幫你把獎品換成錢。”他們説，具體操作為，軍火商會給你一個直播間號，進入該直播間刷完禮物，軍火商就會通過支付寶或微信打給你相應現金。“不過，軍火商壓價很低，一般20萬星光只能五折賣出去。”之後，軍火商的禮物再會高價轉賣給主播，方便後者儲備星光，用於與其它主播打比賽贏獎金。
由此看來，陌陌平台上的抽獎似乎也形成了這樣一套邏輯:在平台上，主播讓用户抽獎，從中獲取分成;軍火商是“中間商”，通過倒買、倒賣禮品獲取差價，更加推動用户進行抽獎。此外，侯春説，據其觀察，還有專門公開在直播間裏回收禮品的陌陌號。
對於陌陌如何對此進行管理，如何看待“中間商”的存在問題，《財經天下》週刊向陌陌方面進行詢問，但截至發稿時尚未獲得回覆。
陌陌的“灰色地帶”
侯春的一位朋友也對自己在陌陌抽獎的遭遇氣憤至極。“光是5月份一個月，我就真金白銀砸進去330萬元錢(3374萬陌陌幣)。”他向《財經天下》週刊展示了自己充陌陌幣用於抽獎的花費，並表示:“全是騙局!我再也不上當了。”
(玩家在陌陌抽獎用的充值情況，圖/受訪者提供)
北京清律律師事務所主任熊定中律師曾向媒體表示，“正常情況下，平台內部用於活躍產品的類似代金幣的東西，不能和人民幣掛鈎。但是變相和人民幣掛鈎以後，平台的義務更重大，一般建議企業要主動查處這種行為，因為這個和在網上開設賭場比較接近。”
據侯春描述，本來他只有“兑獎”這一個意圖，但被拒並遭到了主播辱罵後，他在2022年1月來到陌陌望京總部投訴。他在北京住了半年，曾經去了陌陌總部十餘次，但都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答覆。“我去了後，陌陌的接待人員把我安排到接待室，不讓我進門找高管或負責人;還報警把我趕走過。但他們就是不給我兑獎，也不對主播做任何處理。”
侯春説，這期間，劉健所在的陌盛工會“承諾給我5000元，但前提是讓我寫下‘不再鬧事’的保證書，並持身份證拍照。我照做了，但錢沒給我。除此以外，自始至終，陌陌官方和主播劉健對我沒有一句道歉，沒有一分錢賠償，劉健也在照常開播，只是有一次在直播中説了平台禁止的話被封了七天。”
侯春表示，“我的訴求也很簡單，把中獎的1999元給我，陌陌的道歉，以及希望陌陌能夠依據公司規定對主播劉健進行永封。”
《財經天下》週刊聯繫陌陌方面求證此事，沒有得到答覆。但據業內曾傳聞，陌陌之前也表示過要停止抽獎行為，但最終沒有實施。
但對陌陌而言，它也因一些灰色問題，被網友詬病許久了。
陌陌主播打“色情”擦邊球的行為也被外界長期討論。從2016年至2020年，陌陌直播平台多次遭受“涉黃”處罰，一批主播被永久封禁。陌陌對此多次回應稱要整改，但在網絡上，仍然經常看到有網友呼籲有關部門對陌陌直播進行整治。
財報顯示，陌陌目前的收入來自視頻直播服務、增值服務、移動營銷服務、手機遊戲和其他服務。其中，視頻直播服務包括虛擬禮物打賞，這部分業務在陌陌營收中佔了重要位置， 2019~2021年其淨收入佔比分別為64.1%、57.5%和73.2%。增值服務指會員訂閲和虛擬禮物銷售，同期內淨收入佔比為24.1%、34.0%和41.0%。
但這兩項重頭業務並沒有支撐起陌陌的業績增長。2021年財報顯示，陌陌營收從2019年的170.151億元下降至2020年的150.242億元，並在2021年下降至145.757億元。
與此同時，陌陌的活躍用户量增長陷入停滯，在2019年、2020年和2021年年底，其月活分別為1.145億、1.138億、1.141億;2020年的同比增長率一度降為負值。
為了向外界展示轉型決心，2021年下半年，陌陌突然宣佈更名，公司的法定名稱從“Momo Inc.”更改為“Hello Group Inc.”，中文名稱也正式更改為“摯文集團”;業務結構也從單一的陌生人社交拓展至直播、影業、音樂、遊戲等。但2022年第一季度，陌陌發佈改名後的第一份財報顯示，營收淨利出現雙降。
最新消息顯示，陌陌似乎也有試圖向“元宇宙”概念進軍的意圖。 5月，AR智能眼鏡研發商INMO影目科技宣佈完成近千萬美元融資，摯文集團為獨家投資方。
但陌陌的新故事想要獲得資本市場的認可，還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