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明:數字化時代 一個人就是一家公司

數字化時代,「動起來」是最好的選擇。

「支付寶的改版,我們已經醖釀兩年了。」

三個月前,改版後的支付寶第一次和廣大用户見面,被很多老用户吐槽説醜,但螞蟻集團 CEO 胡曉明淡定回覆,「年輕人很喜歡,因為 logo 的顏色更亮了。」

胡曉明的計劃中,支付寶的「310 改版」本來該再等兩個月,年初疫情的「變量」,讓團隊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因為疫情的發展,中國乃至全球人們生活的數字化進程,都被按下了加速鍵,而這正是目標「數字化生活開放平台」的支付寶所需的「東風」。

健康碼幫助人們更好的復工復產,消費券則鼓勵人們迴歸線下,幫扶餐飲和零售小店。在數字化生活浪潮當中,「動起來」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在極客公園和 B 站共同舉辦的 Rebuild 2020 大會上,螞蟻集團 CEO 胡曉明,與極客公園創始人兼總裁張鵬、B 站知名 UP 主老蔣巨靠譜,共同探討了在數字化逐漸成為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時候,人們該如何順應大勢。同時也為當下迷茫的年輕人指出,在數字化浪潮中,真正的機會到底在哪裏。

以下為 Rebuild 2020 大會精彩實錄

張鵬:前段時間支付寶進行了改版,logo 的顏色也變了,很多用户表示不適應,你們怎麼看?

胡曉明:支付寶 logo 改版團隊討論兩年了,想讓自己更年輕一點。就像一件衣服穿了 15 年,有些舊了,想把衣服變得更鮮亮一點。所以我們最後決定,改,3 月 10 日就發佈。改版之後,不少支付寶老用户不喜歡,但年輕人挺喜歡,因為顏色更亮。

張鵬:這次疫情對線下零售的影響有多大?

胡曉明:疫情到現在,超市這個行業是在提升的。因為大家都居家了,會在社區附近超市購物,所以這個行業在提升。

我特別感動的是,當疫情趨緩,線下小店開始營業的時候,讓消費者去線下消費還是很難的,

我們也想了很多辦法。支付寶開發了一個產品叫打賞,消費者在社區店消費完,用支付寶支付的時候,有機會給這家小店打個賞。

支付寶支付後的打賞頁面|螞蟻集團

一開始我們擔心讓顧客多花錢,他們不願意。結果發現很多消費者在付了兩塊錢以後,會加上一毛錢,後面還留一句話,感謝這些小店的堅守。這些文字我們會推送到小店的店主那裏。店主也害怕,這麼多人開始來,萬一有些風險呢?我們就希望消費者去感謝為他們所提供服務的小店店主們。這些店主們也收到了這些鼓勵,他們不在乎這一兩毛錢,在乎的是周邊的人對他們的信任和激勵。

張鵬:3 月份支付寶將目標升級成數字化生活開放平台,據説是提前作出的改變,為什麼?

胡曉明:我是年初接手螞蟻集團 CEO 的,原來的計劃是 5 月才公佈支付寶整體的升級。這次疫情給我們帶來非常大的思想上的衝擊。我們看到各行各業對數字化需求是迫切的,城市管理者希望通過健康碼,通過復工碼,通過企業碼來防控疫情,推動復工復產,推動城市的數字化。支付寶有這麼多會員,我們有基礎工具,有流量,要不要為小微企業提供數字化升級的能力?

所以我們聯動餓了麼、口碑一起來做數字化升級,幫助社區店實行線上線下的聯動運營,因為那時候大部分消費者訂單是從線上過來的。看到這些需求,我們就做了一個決定,就在 3 月 10 日開始正式對外發布。

張鵬:這次的數字化生活和之前的 O2O 有什麼區別?

胡曉明:O2O 是從線上到線下這樣一個過程,線上下單,線下取貨,是一個流量的互動機制。但這次數字化升級完全不同,我們要把小店的商品、供應鏈和金融服務需求搬到線上。

疫情發生以來,網商銀行給小店投放了大約六千多億元貸款。小店原來沒有融資渠道,疫情期間收入下降了,怎麼持續運營?我們分析這些小店經營數據,給他們提前貸款。供應鏈方面,阿里巴巴還有一個叫零售通,幫小店進行供應鏈的數字改造,讓小店進到更多貨。

老蔣:這個行為會不會給支付寶樹立很多敵人,因為把很多競爭對手的事情給做了?

胡曉明:我們的定義是做數字生活開放平台,支付寶不可能把這些工作全做完。但我們是一家會員集聚的平台,所有的會員通過支付寶平台尋求相應的服務,所以我們跟餓了麼、口碑聯動。未來會跟越來越多其他的零售企業一起合作。

張鵬:非阿里系的也一起?

胡曉明:對,這些都是我們的供應商和客户。我們希望消費者在一個入口享受更多的服務,讓一家小店可以全鏈路做生意。

張鵬:數字化生活,對於普通消費者意味什麼?

胡曉明:2005 年韓國的仁川發佈消息,説要打造一個數字化的城市,十五年過去了,大家去韓國會發現,韓國的數字化一定不如中國。今天,不論是深圳、杭州還是上海,消費者可以通過一部手機享受所有服務。其實我們都是被消費者推動着,我相信未來所有商業體都是連接的。

每個人生活方式都在發生改變,有些人對吃東西特別在行,完全可以做美食博主。有些人對顏色的搭配,對旅遊很擅長,可以為另外一方有需求的人提供在線的服務,我相信五年以後會有更多的新行業誕生。

老蔣如果要做一個獨立的媒體,要消耗多少資源?老蔣是一個內容產生者,可以和 B 站上這麼多年輕人交流分享,B 站慢慢變成了基礎設施。今天的支付寶也是一個基礎設施。

螞蟻集團CEO 胡曉明、極客公園創始人兼總裁 張鵬、B 站知名 UP主 老蔣巨靠譜

張鵬:數字化生活會不會淘汰某些行業或者人羣?

胡曉明:作為螞蟻集團管理者,每天會看大量市場數據。疫情之後,經濟在恢復,但沒有大家想的那麼快。有些小店生意增長 20%,也有一些小店倒閉了,除了大環境因素,我們分析有幾種原因。

很多小店不是不想改變,而是不知道怎麼轉型,有些感覺困難,沒有信心,就放棄了。還有一些,在面對數字化轉型的時候,開始轉了但有點慢,過程當中信心不足,慢慢也放棄了。數字化升級過程有一個結構調整。有些店增長 20%,一定會有一些店下降 20%。

疫情發生以後,大家都願意在線消費。如果你適應消費者需求,轉在線消費就有機會;如果還是蹲守原來的方式,僅僅在線下提供服務,不嘗試線上,一定會有很大挑戰。平台應當為這些線下小店的轉型提供幫助。

張鵬:這次疫情,有的老年人不會用智能手機,不能用健康碼,出行遇到了問題。

老蔣:老年人在互聯網時代失去的更多是信息獲取的渠道,但他們現在也看短視頻,這方面算是適應了。但因為疫情的關係,不會用智能手機,他們可能連出門這種基本權利都無法得到保障了。

孫權:社會在轉型過程中,確實有一些人會跟不上,但也有很多(老年)人跟得上。我舉一個例子,從疫情前到現在,支付寶的會員新增中,55 歲以上的老年人佔了非常大的比例——他們是被數字化浪潮推着的。

很多中老年人特別喜歡領消費券,原來他們不會在支付寶領消費券。現在領 20 塊,50 塊的消費券,就可以在菜市場用。支付寶數據顯示,消費券最早在一個城市裏使用,是凌晨四點。那是老年人坐公交,去市場買菜了。

視障用户用支付寶乘坐地鐵|螞蟻集團

我們平台上有 30 萬視障用户,每天用滑屏聽聲音的方式用支付寶。他們本來用紙幣也不方便,現在完全可以在線享受這些服務。所以沒有絕對的公平,但我們通過技術,讓更多人享受到公平的服務方式,這是支付寶的改變之一。

數字化升級帶來的正向作用一定是主流的,但還是會存在一些弱勢人羣,像支付,有些老年人確實沒辦法用智能手機,他還得用紙幣、鋼蹦,要不要得到尊重?我想這是一個社會系統工程,我們需要一起來尊重和幫助這些老年人。

老蔣:2005 年、2006 畢業大學生能夠在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崛起時進入 BAT 等大公司,現在門對年輕人來説已經越來越小了,他們還有機會參與到偉大公司的建立嗎?

胡曉明:當年加入支付寶,沒想到螞蟻集團會成為一家偉大的公司,當時支付寶很小,只有 30 多個人。當年 BAT 出現的時候,誰會想到後面會出現字節跳動、出現像微信這樣的產品,或者後來的這些優秀的互聯網公司?所有人都認為 BAT 在前面,我們沒機會。

西湖論劍|阿里集團

當年新浪、搜狐、網易門户網站的時代,BAT 一樣很沮喪。當時我們做西湖論劍,馬雲把金庸拉過來,張朝陽、丁磊這樣的金庸迷才過來。

張鵬:主要是看金庸面子。

胡曉明:對,不是看馬雲面子。慢慢的 BAT 開始發展起來,後面有更多的優秀的公司逐漸出現,在競爭中推動着行業的發展。

我們也整天提心吊膽,作為支付寶的總裁、螞蟻集團 CEO,我也會擔心技術踏空,擔心被徹底顛覆,都在擔心。

所以,我不認為今天門越關越小,如果你自己認為它關的越來越小,那就越來越小。但如果你樂觀的去看這個世界,並且尋求做出改變,這個門永遠在。所以我現在不斷的鼓勵年輕人承擔更大的責任,我們用機制去發現他、鼓勵他、推動他,年輕人也在積極響應這些變化。

對於年輕人來説,機會都存在,無非你是不是行動。如果你願意行動,哪怕加入一家小公司,或者跟幾個同學一起創業,我相信隨着時間積累也會越來越好的。

老蔣:很多年輕人就是不喜歡上班,選擇做自由職業者的也會越來越多,支付寶能為他們提供怎樣的幫助?

孫權:我認為在這個過程中,創新會越來越多。我們尊重每個人的個性,會有越來越多的個性化的創新者會出現。所以支付寶也在研發各項功能,比如在線籤合同,我們現在用區塊鏈提供在線籤合同,現在一天一千多萬單。萬一發生經濟糾紛,這份區塊鏈上的合同可以作為法律證據。在線的社保、醫保我們也可以開始辦理。

對現在的人們來説,一個人就是一家公司。現在很多年輕人在大學就在創業,或者大學畢業就創業,他們為什麼必須要依賴一個大平台,大公司?只要有想法、創意,你就是一家公司,也為周邊的人,或者是興趣相同的人提供更好的服務,這些現象一定會越來越普遍。

螞蟻集團 CEO 胡曉明

老蔣:年輕人對於花唄又愛又恨,有些沒有收入的年輕人,還因為超前消費落下一身債務,對於這個情況你怎麼看?

胡曉明:花唄對於拉動整個中國的消費內需推動挺大的,核心問題是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變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和支付寶的客户,現在全部在網上消費,在這個消費過程中需要信用服務。

中國本身是一個高儲蓄的國家,但很多年輕人希望適當做一些提前消費。在我們平台,大量的年輕人同時使用花唄和餘額寶,花唄有一個月免息期,他們可以把自己的錢放在餘額寶攢收益,這已經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但是從金融角度來説,我非常認同你的觀點,金融機構應該用更加中性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所以,我們做金融的時候必須把恰當的產品給到恰當的人,防止過度金融。以花唄為例,最小額度的授信 100 塊錢,對大學生,我們基本上不提供高額度的服務,它就是一個簡單的臨時性的金融工具。

老蔣:你覺得算法可以很完美的判斷。

胡曉明:我們完全可以判斷,第一,誰是合適的人可以用花唄。第二,給用户一個恰當的額度。

老蔣:你覺得超前花費還沒達到過度化。

胡曉明:中國人最大的信貸是房產,房產構成了家庭消費信貸的 80% 到 90%。第二是汽車,日常的吃喝玩樂在信貸中比例非常小。如果我們的負債過載,我認為是房貸的原因。能讓自己再吃的和用的好一點,加上一定的旅遊消費、醫療消費、教育消費,對改善一個人的生活品質有很大好處。

張鵬:由於疫情和政治因素,之前的全球化似乎出現了倒退,你怎麼看?

胡曉明:之前在阿里雲做總裁時,我也在積極推動阿里雲的全球化,今天螞蟻集團也在推動全球化。全球化的核心不單是商業,中國是最大的市場,如果僅僅想要商業化的話,在中國市場做好就可以了,但我們為什麼還要全球化?

相比於其他國家的公司,中國公司全球化是最難的,不論是我們的文字,還是因為帶上中國兩個字,在全球化當中或多或少會遇到很大的挑戰。

中國的數字經濟是領先全球的,比如這次疫情中國的移動支付,要比歐美用信用卡或者現金安全。所以這次中國疫情防控中,移動支付做了一些貢獻,因為這是基礎設施。

我們內心希望中國公司向歐美的公司學習,承擔一些全球化的責任,希望把我們的移動支付能力、數字化能力、雲計算能力能夠推廣到亞洲,讓他們也能享受到數字化服務。很多原來在中國生活過支付寶用户,回到意大利或者西班牙,在社交媒體上對我們隔空説話説不適應了,他們特別希望支付寶到意大利、西班牙、英國去,這是我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責任。

所以,我自己的觀點是全球化在當前一定是遇到挑戰的,但這改變不了我們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和幫助小微的初心,我們會堅定地走全球化這條路。

老蔣:支付寶在東南亞發展的很快,我認為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出境遊,疫情影響了旅遊,支付寶在這些市場新的推動力是什麼?

胡曉明:對支付寶來説,我們現在向 10 個國家和地區輸送技術,謀求的不是商業利益最大化。

我們希望和當地的合作伙伴一起做事,螞蟻集團輸送技術、人才、方法論。支付寶在印度、菲律賓、孟加拉等地區的合作伙伴 Paytm、GCash、bKash 等已經是最大的支付服務商和金融科技公司。

老蔣:會不會出現這些東南亞本土的企業發展起來,最後把中國公司擠出當地市場?

胡曉明:在印度、泰國、菲律賓市場,不光有中國公司,也有美國公司。但中國公司的身段更軟一點,並且我們的數字化經驗更足,我們同樣都在面對競爭。當然還有一些本地公司,這些本地公司有可能是華人做的。慢慢也會在一個國家出現兩到三家主導市場的公司。

對支付寶來説,我還是認為行動總比不行動好,未來有本地化的公司能更好的為這個國家提供服務,而沒用我們,我們也會感到很好。因為我們做這件事情的初心就是為了「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讓過去享受不到數字化的羣體能夠搭上這趟快車,這個國家的數字化的生活服務得到滿足了,我們的目標也就達到了。

本文作者: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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