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貨主播成為“互聯網營銷師”,網課老師化身“在線學習服務師”,外賣小哥改名“網約配送員”……數字經濟的發展催生了新業態、新模式,也帶來了新的多樣化就業機會。
7月15日,國家發改委等13個部門聯合下發《關於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明確要通過探索線上服務新模式,加快推進產業數字化轉型,鼓勵發展新個體經濟,培育發展共享經濟新業態四方面具體舉措刺激就業。
中國人民大學助理教授王鵬認為,《意見》的最大特點在於,明確提出了新的就業形態和用工形式,“它和時代的發展趨勢、我們的用人形態,包括技術變革,都是密切呼應的。”
新困境凸顯新業態:直播出圈
上半年以來,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數據持續在6%徘徊。
“疫情疊加經濟下行壓力,包括中外關係的不穩定,影響到了很多相關的行業,比如外貿、高新技術,金融和實體經濟也受到很大的影響。”王鵬説。
招聘網站數據統計稱,春節後復工一個月內,企業整體招聘職位數與招聘人數分別同比下降31.43%和28.12%,不少企業不堪重負,選擇縮招減招維持成本。
然而,在其他行業顯現低迷時,直播行業卻異軍突起。據商務部統計,今年一季度電商直播超過400萬場,“宅經濟”成為市場熱點。而面對今年嚴峻的就業形勢,在拉動消費和經濟的同時,直播行業也為擴大就業出力不少。
招聘網站數據顯示,直播行業人才需求量逆勢猛增,招聘職位數在一個月內同比上漲83.95%,招聘人數增幅達132.55%。除了全職崗位招聘量上漲之外,直播類崗位也成為靈活就業的蓄水池,相關兼職崗位數量同比增長166.09%。
近兩年來,電商直播成為電商行業的新風口,堪稱增長最為迅猛的新經濟業態。艾媒諮詢數據顯示,2019年,中國直播電商行業的總規模達到4338億元。
中央財經大學數字經濟融合創新發展中心主任陳端認為,新業態新模式往往跟消費端聯繫更為密切,而當前消費領域的創新往往呈現出生產者與消費者“共創”的特徵,創新活力和可持續性更強。
在新業態就業浪潮中,直播帶貨可以説是最注目的一朵浪花。
不僅薇婭、李佳琦等頭部電商主播從浪潮中湧現,不少明星也禁不住巨大的誘惑,下場試水直播帶貨。當直播帶貨成為電商經營的標配,一套相對完整的產業鏈也在逐漸生成,服務商數量激增不下。淘寶直播數據統計稱,淘寶直播MCN機構數量超過一千家,代播服務商數量也從2019年6月的0家,到2020年2月突破200家。
7月6日,人社部聯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統計局向社會發布了包括“區塊鏈工程技術人員”“互聯網營銷師”等在內的9個新職業。在其中,直播銷售員被納入互聯網營銷師的下屬工種。
新業態催生新就業:靈活就業 副業創新
數字經濟趨勢下,脱胎於新業態的新機遇遠不止電商直播。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2015年版)》頒佈以來,人社部等三部門已經分別於2019年4月、2020年2月和2020年7月發佈了三批,共38個新職業。
第一批13個新職業涉及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領域,第二批16個新職業集中在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第三批9個新職業則更依託互聯網信息技術與數字經濟的發展。
一些傳統不被視為正式職業的崗位得到了正名和認可,從業人員的積極性和職業歸屬感也有所提升。從事影視項目營銷宣發的小李笑稱:“以前只能在工作那欄填自由職業,現在可以告訴爸媽我是互聯網營銷師了。”
此次《意見》強調,要鼓勵發展新個體經濟,開闢消費和就業新空間。一方面,提出要積極培育新個體,支持自主就業,進一步降低個體經營者線上創業就業成本,提供多樣化的就業機會,支持微商電商、網絡直播等多樣化的自主就業、分時就業,鼓勵發展基於知識傳播、經驗分享的創新平台。另一方面,也要大力發展微經濟,鼓勵“副業創新”,着力激發各類主體的創新動力和創造活力,打造兼職就業、副業創業等多種形式蓬勃發展格局。
這也意味着,就業具備了更多可能性。
外貿業務員小江在去年結婚前辭去工作,準備專心育兒,生活中多出大把空閒時間的她開啓了自己的微商生涯。孕期時,她成為一名母嬰產品代理,只需要通過微信接單,再把訂單信息發給上游代理商,根據代理級別的不同,可以賺取10元到40元不等的差價。
生完孩子後,她將育兒以外的重心放在了自制零食售賣上,每天定量販賣30份。她的手機上有兩個零食售賣羣,“一羣是本地客户,二羣是外地客户”。一包原味雪花酥的售價是十八塊,小江對北京商報記者説,材料和包裝成本大概五塊錢,在郵費自理的情況下,一份零食可以淨賺12元。
而雜誌編輯小王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在正式入職前,他過去一年都在兼職寫稿。畢業時出於多種原因,他沒有找到理想的工作,而是成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他在本科實習階段結識了不少媒體編輯,也積攢了許多作品,因此時常有熟識的編輯會來找他約稿。
“一般千字稿費可以達到六百元,如果寫軟文會更高一點。”小王向記者透露,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但他的稿酬有時比現在的工資還要高,“完全能養活自己”。
不論是在線上擺攤,還是自由撰稿,靈活的就業形式依託的都是信息技術和數字經濟的不斷髮展。
“當前信息技術和我們的社會生活加速融合,產生了大量的新業態新模式,其實就會產生新的用工訴求。”王鵬説。
陳端分析,這是由於“宅經濟”快速崛起並與“雲經濟”直接鏈接,新業態層出不窮,數字化產品的在線生產與在線消費呈現出實時互動且深度融合的態勢。
對於新就業的更多可能性,她表示,看好直播經濟、在線教育、線上文娛和雲遊戲等領域,也看好科技金融未來圍繞新業態新模式進行創新的想象空間。
新就業面臨新挑戰:社保如何接續?觀念能否更新?
在《意見》中,“新個體經濟”成為擴大就業的關鍵。
陳端介紹,“新個體經濟”不同於改革開放初期建立在分散、小規模生產條件基礎上,生產資料所有者與勞動力合一的“個體户經濟”,而是順應經濟社會數字化轉型大背景下“平台型”、“共享型”經濟形態崛起牽引就業形態變革的一種新經濟模式。
她解釋,“新個體經濟”打破了以“公司+僱員”作為微觀生產主體單元的模式,以“平台+個人”靈活結合的方式為新業態、新就業開啓了更多新可能,其主要特徵是以平台的技術賦能、流量賦能和場景賦能等為基礎,通過後台賦能能力為前端的個體化、個性化產品服務創新提供有力支撐。
陳端表示,《意見》為新生態人羣進入就業創業市場提供了一些方向性的引領,有利於未來社會形態打破以“單位”為依託的模式,朝向更為靈活、更富創造活力的方向發展。
但與此同時,新業態下的多樣化就業仍然面臨諸多挑戰。
一是社會保障和人事關係的處理。允許靈活用工的存在,就有可能出現一個人存在幾份職業,有多個僱主。王鵬認為,對於靈活用工的勞動保障,目前還缺少相關的法律規定。“如果一個人又當主播,又做其他兼職,他的社保怎麼繳納?個人權益怎麼保護?”
二是傳統的思維觀念還未完全轉變。社會對新業態就業的認識還未成熟,無論是從個人,家庭,還是學校,都可能存在誤解。某電競俱樂部工作人員小許告訴北京商報,儘管電子競技運營師已經被公示為新職業,但其家人仍然以他的工作“不正經”為由要求他辭職。
三是相關的規制仍面臨阻礙。王鵬解釋,基於互聯網創業降低了創業門檻,提升了效能,但從孵化企業的角度來看,“新個體經濟”很可能還會面臨在部分規制中受阻。他以直播網紅舉例,主播的能力水平是以個人或者團隊為核心的,但“如果有政府或企業的訂單,他想規範地參與進整個產業鏈條中去,他沒有能證明自己資質的材料”。
面對挑戰,《意見》提出,要強化靈活就業勞動權益保障,探索多點執業。探索適應跨平台、多僱主間靈活就業的權益保障、社會保障等政策。
“實踐創新和制度創新之間是有鴻溝的。”王鵬説,“如何讓制度創新更加適應實踐創新,能為實踐創新提供源源不斷的活力,實踐創新反而又注意又有助於我們的制度創新,活化我們的社會經濟,這是需要有關部門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北京商報記者 陶鳳 實習記者 餘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