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濟南市區一路往北，靜謐的村莊、嫋嫋的炊煙、綠色的麥田在兩邊飛逝而過，一個半小時近100公里的車程後，就可以抵達位於濟南商河縣縣城東約10公里的孫集鎮中心小學，田野上的寧靜便被校園裏的歡笑所替代。
這是一個不能再普通的鄉鎮小學，但學校的女足卻在過去10年間獲得10次濟南市中小學生足球比賽的冠軍，並且2次在山東省大中小學生聯賽上奪冠，在全國比賽中也曾拿過第七，這所小學的男足也多次在濟南市殺入前三，其中2019年獲得濟南市亞軍。出自該校的王光月曾經入選U14國家隊，而後她和另一位出自該校的隊員孫雪入選山東U18女足，在今年的全運會上獲得第四名。
更令外界驚訝的是，帶出這樣一支“制霸”濟南的女足球隊的教練，竟然是一名語文老師——就在上學期，王長禮老師還擔任着班主任的重職；而孫集鎮中心小學的男足教練王恩靈，更是民辦教師出身，教過語文也教過數學，後來才轉型體育老師，進而成為男足教練，王長禮老師正是在他的帶動下，走上了足球教練之路。
而就是這樣一套被自嘲為“草台班子”的教練組，卻鑄就了孫集鎮中心小學在濟南校園足球界的輝煌。
熱愛是最好的教練
1984年，20歲的王恩靈在高中畢業後成為一名鄉村小學老師。和那個年代無數鄉村教師一樣，他的身份是一名民辦教師，而且那個時候，很多鄉村小學嚴重缺乏教師，民辦老師是“既當爹又當媽”，既教語文也教數學。
王恩靈老師就是如此，教過語文，教過數學，不過後來主要以數學為主。這一教，就是整整25年。這期間的1992年，王恩靈才轉變成公辦老師。2009年，因為學校缺少體育老師，熱愛運動的王恩靈轉型成了體育老師，而他作為體育老師所接受的教育是體育教學的函授課。
1997年，20歲的王長禮從濟南市第二師範學校畢業，也來到了孫集鎮中心小學，成為一名語文老師。那時候，王恩靈老師和王長禮老師恐怕沒有想過，他們未來要一起當足球教練。
“當教練這個事情，其實也是矬子裏面拔大個，我們哪會當教練啊，説起來還是因為我們喜歡打球踢球，一開始是打籃球打乒乓球，這個相對比較簡單，哪怕農村的學校一般也有籃球架和乒乓球枱，但足球沒怎麼踢過，不過因為泰山隊和國家隊，我們都成了球迷。”王恩靈教練説起往事，總是一臉笑容。
當年，王恩靈在煤渣地上帶隊訓練2000年前後，因為對足球的喜愛，老王和小王開始組織起比賽，“沒事還找個其他單位打個比賽，後來又帶着學生踢着玩，也幫他們組隊打比賽。”王恩靈教練回憶道。
年輕一些王長禮老師回憶：“剛畢業就跟着王老師一起打球，後來一起踢球，那時候就是熱愛，也不用多想什麼。”孫集鎮中心小學的校長王長龍則告訴記者：“其實我們學校的老師很厲害，籃球隊在我們鎮很有名，經常贏中學的籃球隊。”
2012年，孫集鎮中心小學正式成立足球隊，當時已經成為體育老師的王恩靈順理成章地成了足球教練。接着，學校成立女子足球隊，王恩靈老師一個人顧不上兩支球隊，學校就決定把女足的教練工作交給王長禮。當時教語文還是班主任的王長禮老師就開始了他的“第二職業”。
9年來，王長禮一直都是班主任、語文老師和學校女足教練，直到這個暑假之後的新學期，王長禮才不再擔任班主任，但仍舊教語文、道德與法治，還有寫字和閲讀。
帶隊9年 充電9年
成為足球教練的那一年，王恩靈48歲，王長禮35歲。那麼，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究竟是怎麼當教練的呢？又如何帶出了一支冠軍隊的呢？“其實俺倆一開始也是兩眼一抹黑，自己踢都是瞎踢，哪知道怎麼教孩子啊，但趕鴨子上架，不會也得教，那就得想辦法。”王恩靈説。
期初，兩位老師就靠自己踢球的經驗來帶孩子，教孩子傳球、顛球、突破等等，再教他們怎麼分隊，怎麼進攻，怎麼防守。很快，球隊就有模有樣了。但兩位老師本身也只是純業餘的愛好者，雖然孩子們非常感興趣，非常熱情，非常投入，進步也很迅速，但畢竟訓練還是不太系統。
王長禮直言：“這個時候肯定要給自己充電了，渠道有幾個方面。首先是一些教練員培訓班，我之前就拿到了D級證。然後就是利用夏令營或者比賽的一些機會，有的時候這些活動會安排專家講課，更多的時候是我們和其他教練交流，向他們學習，看他們如何帶訓練。最多的還是自學，去網上查資料，看視頻，比如校園足球有幾個公眾號，有一些教學視頻挺好的，我們就通過這種方式逐漸豐富自己的教練知識。”
“當然，我和王恩靈老師之間也不斷溝通，不斷交流。其實9年的帶隊時間，也是9年的學習時間，但這種學習還是太零散了，雖然基本掌握了一些技巧，但系統的、專業的、深入的教練知識還是不太行。另外，我們本身不是專業出身，示範能力一般，好在孩子們悟性很高。”王長禮告訴記者。
儘管持續不斷地通過各種方式學習，但兩位教練仍舊覺得自己和高水平教練差距比較大，為此，他們也有自己的土辦法，那就是儘可能讓孩子多接觸足球。
“我們早上會早點來，帶着孩子（六年級學生住校，其他年級孩子也會根據情況提前來）在球場上活動活動，簡單地傳傳球帶帶球，相當於上早操了；然後是上午和下午的大課間各約20分鐘，我們會安排孩子進行一些專項的訓練，比如射門、突破等等，最後是放學後的訓練，時間比較充裕，就可以打打對抗。這樣下來，夏天的時候，孩子們一天能觸球兩個半小時，冬天也能有一個半小時到兩小時。勤能補拙，我們堅持的就是這麼一個笨辦法。”兩位老師的思路是非常一致的。
多練，孩子們會不會厭煩呢？“不會，因為大課間我們本身也會安排跑步、跳繩等活動，孩子們踢球非常開心。其實我們取得這樣的成績，絕不單單是我們兩個人的付出，孩子們真心喜歡足球才是最根本的。前段時間，我們有一次比賽，一個小球員突然做了一個非常靈巧的過人動作，我一看沒教過啊，就問她，她説她看過視頻，然後自己琢磨着練習的。這讓我非常感動。好多孩子也都説，他們會自己琢磨着踢球。”王長禮老師説。
沒有寒暑假的老師
除了每天三到四次的訓練，週六和週日，孫集鎮中心小學也都組織訓練，一般安排在下午，上午留給孩子們學習、寫作業，而到了暑假和寒假，除了過年那幾天，其他時間每天都訓練，基本上不停。
這樣的工作節奏，家庭會同意嗎？兩位老師笑言：“我們的家屬都習慣了。”王恩靈老師也透露，其實王長禮老師家裏也有比較沉重的負擔：“他的岳母癱瘓在牀，弟妹也要照顧，挺不容易的。”
王長禮老師説：“沒辦法，我們當老師的，總得對孩子負責，他們喜歡足球，熱愛踢球，你不帶，這個足球隊説完就完了，你哪捨得啊？捨不得，就只能咬着牙堅持，而且你得天天堅持，你不堅持，孩子們也就不堅持了，那球隊也就散了。王老師（王恩靈）現在快六十了，腰椎、膝蓋都有傷，但他不也一直在堅持嘛。”
王永珀做客孫集鎮中心小學9年來，兩位老師多次獲得省優秀教練和市優秀教練的榮譽，但這根本不足以回報他們的付出。讓他們欣慰的是，校長王長龍對他們非常支持，讓他們在工作中能夠很順心。“這些年特別感謝王校長，要不是他的支持，我們也未必能夠堅持到今天。”兩位教練如是説。
除了來自學校的支持，更讓兩位老師感到開心的事，就是現在的家長都願意讓孩子踢球了，“剛組隊的時候，家長什麼想法都有，有的支持，有的反對，但現在家長們都支持，有的家長甚至非要讓孩子加入球隊。還有就是咱農村的孩子不嬌貴，對一般的擦破劃傷，家長們也不當回事。而且我們也為孩子們買了保險，這麼多年也有一些骨折、韌帶受傷的情況，學校都不會讓家長負擔醫藥費，所以這方面我們倒是沒有太多的後顧之憂。”
還有兩年，王恩靈就要退休了，他還沒想過之後的打算，但王長禮覺得“老王”很難割捨和校園足球的這份情感，他們的工作、生活早已和足球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