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家隊到北京女足，王珊珊開啓新一站。受訪者供圖
她是綠茵場上的“九球天后”，也是女足國家隊隊長；她是天津一所小學的體育老師，更是北京女足的新領袖。32歲的王珊珊仍處於運動生涯巔峯，但她對人生的下一站已有規劃，“北京和天津距離很近，這也算是為退役後的發展做考慮吧。”
“要是年輕幾歲，我也會選擇留洋。”“其實我們（女足）希望得到那種‘細水長流’的支持。”日前接受新京報記者電話專訪時，正在海口隨隊征戰新賽季女超聯賽的王珊珊金句不斷。她認為，外界關注中國男足、女足都是支持中國足球，“我真的不願意看到所謂的‘為了踩男足才捧女足。’”
選 擇
加盟北京，因為喜歡球隊氛圍
中國女足國家隊逆轉韓國隊、奪得亞洲盃冠軍後，隊長王珊珊新賽季選擇代表哪支球隊出戰女超聯賽引發關注。儘管此前中國足壇的女足豪門球隊武漢隊向她遞出橄欖枝，但王珊珊最終加盟了近幾個賽季陷入生存困境的北京女足。
這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決定。
王珊珊的態度非常積極，全國女足錦標賽3月12日在昆明海埂開幕，當時隨國家隊結束集中隔離醫學觀察不久的隊長3月8日就來到海埂與北京女足會合，並在與北京電視台的連線節目中宣佈了加盟北京隊的決定。3月12日與河南女足的首戰，王珊珊下半場替補登場，在攻防兩端扮演了關鍵角色，那是她在全錦賽唯一一次出任替補，此後直到決賽的4場比賽中，她場場首發，是球隊最終奪得亞軍的關鍵角色。
相較於外界的意外，王珊珊自評作出了最合適的選擇。“這麼多年來，我和北京隊在賽場內外打過不少交道，接觸很多，當時就覺得北京隊的氛圍非常好。確實有其他球隊找過我，但其實在哪支女超球隊都能得到鍛鍊，我自己也希望來北京，就選擇這裏了。每個人考慮的角度不一樣，我可能再踢幾年就該退役了，我工作的地方在天津（她同時是天津某小學的體育老師），北京和天津距離很近，這也算是為退役後的發展做考慮吧。”她説。
北京女足主帥於允對王珊珊在隊內的作用寄予厚望，新的核心和領軍人物是他給新援的定位。在最終確定加盟北京女足前，王珊珊每天都和於允聯繫，“我真的挺感謝於指導，他很期望我來，希望我能在隊中起到榜樣作用，來帶動大家。現在隊裏年輕隊員多，非常有活力，我也希望起到老大姐的作用。”
重奪亞洲盃冠軍，女足隊長王珊珊居功至偉。受訪者供圖
高 光
回顧經典，難忘亞洲盃戰日韓
不論是對中國女足還是王珊珊個人來説，今年2月在印度舉行的女足亞洲盃都是高光時刻——半決賽對陣日本隊，兩度落後的中國女足兩度扳平，王珊珊加時賽最後階段的進球令雙方站上點球大戰的舞台，並在點球大戰第5輪一錘定音，幫助球隊晉級決賽。決賽對陣韓國隊，肖裕儀打入的絕殺球，正是來自王珊珊的精妙助攻。
生活在繼續往前走，然而在兩個月後，王珊珊依然難抑當時的激情，“那兩場比賽都很難忘，尤其是半決賽那場，我們只有贏日本隊，才有爭奪冠軍的機會。”
時至今日，各大社交平台上依然會播放中國女足時隔16年重奪亞洲盃冠軍的精彩集錦，“我有時候刷到了也會點進去看，回味一下，看着當時的畫面，還是感覺很興奮，很激動。”正是在半決賽和決賽中的關鍵作用，王珊珊最終當選賽事MVP。
至於後來看回放的時候有沒有“自己還真挺厲害”的小自得，她笑着否認，“那沒有。當時所有人都做好了充分準備，大家很堅定，一起向着奪冠的目標努力。我沒想過個人要怎麼怎麼樣，球隊能贏下比賽就是最重要的。”
從2021年夏天折戟東京奧運會到2022年年初重返“亞洲之巔”，“鏗鏘玫瑰”在新任主教練水慶霞的帶領下再次綻放。這樣脱胎換骨的變化令外界咋舌，王珊珊説，背後的原因並不神秘，“（變化）和水指導的到來有關係，她每一天都告訴我們要自信。生活中也讓我們感覺輕鬆，訓練的時候認真努力，平時怎麼玩、怎麼鬧都沒關係，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氛圍。”
東京奧運會前的長期集訓令“鏗鏘玫瑰”走上賽場前就揹負了巨大壓力，球隊在亞洲盃的轉變源於“做減法”。“其實之前我們並沒有懷疑過自己，但面對壓力的時候，隊員們在自我調整的時候存在差距，有的人可能反而感受到更大的壓力。後來打亞洲盃的時候，水指導每一天都在給我們解壓，告訴我們怎麼從生活中的一點一滴自信起來。”王珊珊説。
作為一隊之長，王珊珊的解壓方式極簡單，“就是睡覺，我覺得只有睡覺才能讓自己真正放鬆、恢復。我不會想那麼多，畢竟經歷了那麼多，可能比年輕隊員能更好地處理情緒，因為要在隊裏起到核心作用，所以這種情緒的調節、轉化也要更快一些。”
新賽季女超聯賽，王珊珊是北京女足的新領袖。受訪者供圖
感 悟
孫雯是榜樣，年齡越大越要加練
王珊珊與足球的結緣很偶然，她當年就讀洛陽東昇第三小學時，沒人會預想到日後中國女足國家隊隊長會從這個當地的排球傳統校走出。小時候“愛運動，喜歡跑”是王珊珊的自評，後來老師建議家長，要不讓孩子練足球吧。
這種轉變暗合當時那個小姑娘的心意。“小時候看孫雯她們那屆國家隊踢奧運會、世界盃的比賽，就想自己以後也能進國家隊，代表中國隊比賽，這是我的目標和夢想。看着姐姐們贏得比賽、獲得冠軍，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王珊珊説。
從不會踢球到喜歡上踢球，從職業隊到國家隊，王珊珊在前進的每一步中堅定了對足球的熱愛。“其實一開始的目標不是很明確，因為會對未來有顧慮，這不稀奇，每個人都會這樣。因為熱愛所以堅持，因為堅持所以更熱愛，現在足球已經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她説。
所有的堅持都不可能一帆風順。
2016年奧運會前，王珊珊膝關節受傷，雖然保守治療8周後趕上奧運會，但結果卻是銘記至今的不甘。“那是我的低谷期，我參加了奧運會，但在比賽中的發揮卻沒達到預期。畢竟那麼長時間沒有系統訓練，狀態肯定不行了，而且受傷之後心理有陰影，很多動作不敢做，有時候想伸腿，但腿就是伸不出去。”王珊珊用“煎熬”來描述當時的感受，“那個坎兒不是一兩天就走過去的，我很想在奧運會舞台展現自己……但沒辦法，這就是競技體育，你之後只能付出更多、練得更多，慢慢突破。”
“練得更多”不僅在那段時期，今年32歲的王珊珊在生理年齡上是年輕球員的“老大姐”，競技狀態卻絲毫“不老”，因為時間用在哪裏是可以被看到的，加練是王珊珊的常態，“我們是吃青春飯的，現在這個歲數的身體狀態肯定和年輕的時候不一樣，年齡越大，越知道身體的重要性，所以平時都會加練力量。”
對自己狠一點在她身上司空見慣，所以她的訓練時間比年輕球員還要多，“運動員都得有這個勁兒，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如果今天的訓練課比較輕鬆，我肯定還要加練，因為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只有瞭解自己的身體，才能保持好狀態。”
當然足球還會帶來與眾不同的回報，王珊珊最看重的並非個人得失，而是集體榮譽，“足球是集體項目，怎樣為同一個目標把11個人擰成一股繩是很難的，這種成就感很難忘，真的是贏就一起狂，輸就一起扛。即使我以後不踢了，也不會忘記這種情感。”
回看低谷與高光，王珊珊欣喜於自己熬過了迷茫，“每一個經歷都是成長，不論是成功還是挫折，都是對成長的幫助。”
2月6日，中國女足亞洲盃奪冠，王珊珊當選賽事MVP。圖/新華社
初 心
“相比當明星，還是踢球更舒服”
重返“亞洲之巔”讓中國女足擁有了極高熱度，留洋話題同樣被熱議。
“要是年輕幾歲，我也會選擇留洋。”王珊珊是“走出去”的支持者。在她看來，國外聯賽的對抗性很強，這正是中國女足現在需要的，“這在幾個留洋回來、代表國家隊比賽的球員身上有直觀表現，她們在身體對抗和自信心上比國內球員強很多。如果我們的國家隊裏擁有更多留洋球員，肯定又不一樣。”
中國女足收穫如此強的關注度與熱度，在某種程度上與中國男足有關。“鏗鏘玫瑰”奪得亞洲盃冠軍的前幾天，男足國家隊客場慘敗給越南隊，提前無緣世界盃。與王霜等隊友的態度相同，王珊珊希望女足得到的支持並非僅源於這種成績對比，“我希望大家不要偏激，不要用女足來‘踩’男足，沒有人不想好好踢，沒有人不想代表國家隊比賽。關注中國男足、女足都是支持中國足球，我真的不願意看到所謂的‘為了踩男足才捧女足’。”
“亞洲盃正好是咱們春節期間進行的，很多球迷都看了比賽。在剛奪冠的那幾天，微博、朋友圈都在刷我們的新聞，其實我們希望得到那種‘細水長流’的支持，而不是過了這個時間點，就又沒有關注度了。女足確實不像男足，聯賽比賽轉播少，關注點也少，這幾年才慢慢有了網絡轉播。我希望即便我們不是亞洲盃冠軍，也能有很多球迷來關注我們的比賽，不僅是國家隊比賽，還有女超聯賽、錦標賽。”這是王珊珊的心聲，好在現狀正慢慢好轉，畢竟重奪亞洲盃冠軍是中國女足發展的良好契機。
當然還有其他變化也在出現，王珊珊、王霜這對“王炸組合”成了媒體寵兒，她們和主教練水慶霞的照片登上時尚雜誌，各種活動邀請和採訪紛至沓來，第一次體驗到當明星感覺的王珊珊直喊累，她並不習慣賽場外受人矚目的感覺，“確實這些都是我們第一次嘗試，也是一種體驗吧。不過相比當明星，還是踢球更舒服。”
走過低谷，經過榮光，新賽季女超聯賽已於4月7日在海口揭幕，王珊珊領銜的北京女足以1比1逼平多名國腳坐鎮的上海女足。“九球天后”的新徵程依然是綠茵場，她和昔日“冠軍之師”北京女足剛剛開啓的故事，同樣令人期待。
新京報記者 周蕭
編輯 王春秋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