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第四屆夢百合杯世界圍棋公開賽決賽賽場，羋昱廷與謝科在棋盤前落座，一時間都有些感慨。受疫情影響，棋壇已有一年多沒有在線下進行世界大賽，棋手們只能隔着屏幕對弈；5月的江蘇如皋，在這場自2019年落子至今已近兩年的長盤較量中，久違的對坐手談終於迴歸了。
此次一波三折的五番棋對決，在戲劇性的“執白必勝”局面下開展，最終，羋昱廷以3∶2擊敗謝科，8年後再捧夢百合杯。一個如願衝破世界冠軍“一冠羣”重拾信心，一個首次闖入世界棋戰決賽一展身手，兩名同樣年少成名的棋手弈出了中國圍棋朝氣蓬勃的局勢。
衝出“一冠羣”，羋昱廷鼓足棋路信心
“2020年的時候我還想過：應不應該退役去改行呢？”贏下五番棋鏖戰後，羋昱廷語出驚人。25歲的年紀正值當打，但他已然嚐盡起起落落的滋味：4歲開始學棋，早早展露過人的圍棋天賦；11歲成功定段，12歲拿到全國智運會青少年組冠軍，15歲征戰圍甲聯賽取得九連勝，16歲奪得全國個人賽冠軍……
2013年是中國圍棋大豐收的一年，中國棋手總共包攬6項世界大賽冠軍。年僅17歲的羋昱廷一鳴驚人，在首屆夢百合杯決賽以3∶1戰勝八冠棋手古力，成為中國圍棋史上第十三位世界冠軍。從四段直升九段的他，當時被視為中國棋壇未來的代表人物之一，還登上過中國圍棋等級分排行榜的榜首位置。
未承想，奪得世界冠軍後的羋昱廷一度陷入低谷，在國際賽場始終沒有理想的成績。2020年，狀態低迷的羋昱廷甚至對自己的圍棋事業產生了動搖。
所幸，還有夢百合杯。在這個“夢開始的地方”，羋昱廷找回了昔日的感覺，一路連克世界冠軍謝爾豪、韓國名將卞相壹等強手，闖入決賽。與謝科的這場較量，羋昱廷兩度領先、兩度被扳平，最終在決勝局敏鋭抓住對手破綻，一舉拿下勝利，從而衝出由十幾名棋手組成的世界冠軍“一冠羣”，在他身前，除了八冠在手的古力和柯潔，便是常昊、孔傑、陳耀燁、唐韋星4位三冠棋手。
8年前首捧夢百合杯時，羋昱廷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而今歷盡波折再度夢圓，帶給他的不只是和名宿馬曉春一樣的“雙冠”榮耀，更是延長個人職業生涯的信心。“拿到這個冠軍，堅定了我繼續下棋的決心。”羋昱廷説。
五番棋惜敗，無礙謝科備戰應氏杯
夢百合杯決賽結束當晚，謝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登錄對弈平台，與韓國棋手元晟溱、申旻埈下起網棋。首次闖入世界大賽決賽以2∶3惜敗，還能保持平和心態，足見這名“00後”棋手的氣場。
相比於羋昱廷，謝科並非出道就頂着天才的光環，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步調前進。9歲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時，他好幾盤棋都是在大優的情況下被逆轉，急得觀戰的父親“屢次想揍他一頓”。2013年，謝科憑藉全國定段賽男子第一名的成績衝段成功。17歲他征戰圍甲成為主力得分手，拿到賽季“最佳新人獎”，從此嶄露頭角。
進入國家隊，天元賽連勝3名世界冠軍，阻擊人工智能圍棋“星陣”……那段時間的亮眼表現，讓謝科定下自己新的目標——儘快晉升九段。畢竟，同為“00後”的韓國棋手申真諝已經成為世界冠軍，中國圍棋新生代也亟待追趕上來。
謝科第一個站到了台前。2021年1月2日，21歲的謝科以2∶0淘汰世界冠軍範廷鈺，首次躋身夢百合杯決賽，成為中國圍棋史上第一位“00後”九段棋手。11天后，第九屆應氏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半決賽，謝科以2∶0擊敗日本棋手一力遼，將與申真諝進行決賽。
覆盤這兩場夢幻勝利，謝科都用了“幸運”一詞，但這並非他實現飛躍的原因。幾年前，謝科還是教練眼中“需要做心理輔導減壓”的孩子，而今在世界大賽屢勝頂級棋手，技術的提升與心態的成熟才是他能扛下“重錘”的關鍵。
此番夢百合杯決賽，兩盤漂亮的勝局讓人們見識到謝科的實力。不過，第三局中盤大優卻錯失勝利，決勝局又未能抓住對手的失誤，也為他敲響警鐘。正如他賽後所説：“實力和經驗上還有不足。”
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面。面對即將到來的應氏杯中、韓“最強00後對決”，當下的謝科迫切需要調整好狀態，積極備戰。“謝科的棋很具衝擊力，希望他屆時放下包袱，向世界冠軍發起衝擊。”中國圍棋隊領隊華學明充滿期待。
700餘名職業棋手，漸成中國棋壇“厚度”
夢百合杯決賽期間，研棋室與比賽室僅一牆之隔。王汝南、華學明等圍棋名宿在此擺棋，為棋友講解賽況，還與當地小棋迷進行了指導棋。“中國圍棋繼續屹立於世界棋壇的希望，不只依靠賽場內的年輕棋手，更在於賽場外這些學棋的孩子。”在場的一名記者如此感慨。
2021年年初，中國圍棋新一代代表人物柯潔在LG杯決賽上被韓國棋手申旻埈逆轉失冠，引發部分棋迷對國家隊成績下滑、人才斷層的擔憂。但頂尖棋手實力本就在伯仲之間，世界大賽成績起伏純屬正常。2020年共產生5項世界大賽冠軍，中國棋手奪得其中4項。2021年除夢百合杯包攬冠亞軍外，中國棋手還躋身應氏杯、春蘭杯決賽，整體實力可見一斑。
據統計，中國現有圍棋職業棋手780人左右，其中“90後”男棋手中已有13人23次奪得世界冠軍。去年，中國圍棋國家隊組織了“95前”“95—98後”和“98後”3個年齡段棋手展開網絡對抗賽，“98後”隊取得全勝。那次比賽，謝科、丁浩、許嘉陽等2000年前後出生的棋手已經展現出強勁的上升勢頭。
相比於同年齡段的佼佼者申真諝，中國新生代棋手的鋭度尚顯不足，但已在默默積蓄力量。謝科兩進世界大賽決賽，為中國圍棋推開希望之門。正如華學明所説，“這批年輕人需要大賽的突破。”
近10年來中國圍棋百花齊放，正是“厚度造就高度”的體現。得益於圍棋良性競爭體制的建立和人工智能的普及，優秀人才從未斷檔，梯隊建設越發完善。賽場外，更有人才金字塔的持續支撐。目前，中國有上千萬圍棋人口，其中少兒學棋的人數呈逐年遞增趨勢。在道場打譜的稚嫩孩童，未來都有可能登上職業舞台甚至成為世界冠軍。
謝科曾説：“年輕棋手終歸是要成熟起來的。” 經歷了夢百合杯的歷練，這個被寄予厚望的“00後”正期待接下來的考驗。而捱過低谷的“老將”羋昱廷也重新昂起頭，向着一度搖擺的夢想再度進發。在他們的行進中，中國圍棋的棋路也將越發開闊。
《 人民日報 》（ 2021年05月11日 17 版）
(責編：周倩文、張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