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王昭君為什麼會自願出塞和親的?

  王昭君,名嬙,字昭君,她與西施、貂蟬、楊玉環並稱中國古代四大美人。“昭君出塞”的歷史典故讓自幼即有“沉魚落雁之貌”美譽的王昭君在浩如煙海的中華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在我國可謂家喻户曉、婦孺皆知,幾乎成了民族親善和睦的象徵。

  據《漢書·元帝紀》記載:“王昭君,西漢南昭秭歸(今湖北宜昌市興山縣)人,名嬙。”其父王襄乃世代以耕種為業的普通民户,老來得女的他對昭君倍加呵護、愛如珍寶。竟寧元年(公元前33年),年方十七的王嬙因姿色殊麗被選入宮中,驕奢淫逸的漢元帝劉奭一貫都是按畫工所繪畫像挑選宮女侍寢的,為了能被皇帝選中臨幸,成百上千深居後宮的年輕女子們,都想盡辦法讓畫工將自己畫得貌美如花。因此,她們不惜一擲千金賄賂畫師,以求將自己畫得美一點。


  風華絕代、仙姿佚貌的王昭君自視甚高,加之初入宮廷,不懂這些早已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所以沒有準備這筆賄款;二來她對自己傾國傾城的美貌十分自信,天生麗質難自棄嘛,有此天賦資本不怕皇上不召幸。有一種流傳甚廣的説法,宮內畫技最為了得的畫工毛延壽在給昭君姑娘畫像時,以暗示的口吻説道:“一幅肖像畫得好不好關鍵在於眼睛,和畫龍一樣,神來之筆在於點睛,是所謂明眸皓齒也,可謂一點值千金啊!”王昭君是個聰明伶俐、點頭會意之人,毛延壽的言外之意她豈能聽不出來。但自傲的她沒有買帳,還反唇相譏諷刺了毛畫師幾句。毛延壽見這女子人雖生得美,卻是朵帶刺的玫瑰,還如此傲慢加不識時務,於是他報復性地將本該點在眼睛上的丹青點在了臉上。頃刻間將一張如花的俏臉變成麻臉,一對顧盼多情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嬌俏美女瞬間變作一條令人望之生厭的“女漢子”。正是臉頰上這多出來的一點,改變了王昭君的命運,讓她在幽深寂寥的後宮中苦捱虛度了三年多的漫長時光。


  冰肌玉骨、豔冠羣芳的王昭君難免有傲雪凌霜之態,不屑於借貸錢款買通畫師毛延壽,因而被畫師醜化形象。未能得到皇上召幸的王昭君從此淪為一位籍籍無名的宮女,雖也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住着雕樑畫棟的濟楚閣兒,但後宮寂寞,長夜難熬,總覺得忒沒意思,內心積怨甚深,難以排遣。物質的豐足難掩精神之空虛,難道自己這輩子就這樣蹉跎歲月、老死宮中?青春年少的她如同一隻鎖在金籠中的鳥兒,雖吃喝不愁,但內心總是嚮往林間自由翱翔、自在啼鳴的快活日子。

  恰在此時,匈奴五單于之一的呼韓邪單于來朝覲見,並提出了與漢家和親的願景。迫於此時匈強漢弱的窘勢,漢元帝放低身段,應允了呼韓邪的請求。消息傳開後,寂寞難耐的宮女們雖想逃出深宮,但對遠嫁苦寒荒涼的匈奴無不視若畏途,紛紛退避不已。久居深宮的昭君卻有些心動,她覺得自己被毛延壽所黑,今生怕是無緣面見皇上了,滿腔幽怨難以傾訴,長此以往毫無意思,還不如藉此機會結束這籠鳥池魚的幽閉生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昭君主動提出來願意離開漢宮赴匈奴和親,漢元帝隱隱記得此女臉上有麻子、長得毫無姿色,也就爽快的答應了,同意放她出宮,以宗室女的身份遠嫁匈奴。


  時光疾如箭,轉眼到了呼韓邪單于攜昭君北返塞外的日子,漢元帝劉奭在歡送儀式上見王昭君儀態雍容,有一種説不出來的出塵脱俗之美,聘聘婷婷往那一站,自己後宮的三千粉黛頓時黯然失色,他不禁瞠目結舌、靈魂出竅、懊悔莫及,連腸子都悔青了。想到如此絕色美人就在身邊,自己卻渾然不知,錯把西施當無鹽,心中不由得暗恨畫師毛延壽。元帝本想厚着臉皮留下她,因事涉友邦顏面,怕失信於人,只好忍痛割愛。他怏怏目送迎親隊伍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蔽日的煙塵之中,半晌無話。民間傳説,漢元帝劉奭對畫師毛延壽等人的欺瞞伎倆大為光火,一直想尋隙殺掉他們。《西京雜記》記載,毛延壽等畫師被腰斬於市,遭籍沒的家資達到鉅萬之數。

  《後漢書·南匈奴傳》記載,王昭君一行來到匈奴聚居的漠北草原,與呼韓邪恩愛非常,被封為“寧胡閼氏”,也就是單于正妻之意。二人恩愛非常,生兒育女,她生的一個兒子伊屠智牙師後來被封匈奴右日逐王。美麗的漢家女王昭君儼然成了匈奴單于的賢內助、受人敬重的閼氏、一雙孩子的慈母,她極力適應着遊牧民族穹廬為室、“以肉為食酪為漿”、逐水草而遷徙的古老習俗,並努力克服舉目無親、語言不通,水土飲食不服的種種不適,很好的融入了這個以勇猛剽悍著稱的族羣。幸福的日子總是稍縱即逝,昭君嫁到匈奴三年後,呼韓邪單于一命歸西。呼韓邪的匈奴族長妻閼氏所生的兒子繼位,史稱復株累單于,原名雕陶莫皋。按匈奴習俗,王昭君必須嫁給新王(繼子)為妻。昭君深以為辱,堅決不從,屢次上書漢廷要求返回祖地。此時元帝劉奭已死,繼位的漢成帝劉驁對王昭君的泣血求告十分冷漠,敕令王昭君入鄉隨俗,尊重匈奴人的習慣。萬般無奈之下王昭君成了年輕的新單于雕陶莫皋的妻子。


  關於昭君忍辱委屈地嫁給自己的繼子新單于雕陶莫皋後的日子,史書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説法,一説昭君感覺萬分屈辱,終日鬱鬱寡歡,最後服藥自盡,歿年33歲。另一説新單于雕陶莫皋對王昭君萬分憐愛,夫妻之間生活甜蜜,比翼齊飛,又生下了兩個女兒,一曰須卜居次雲,一曰須卜當,長成後分別嫁與匈奴貴族為妻。復株累單于雕陶莫皋與王昭君過了十一年後去世,此時王昭君已年滿33歲,正當盛年,久經歷練的她思想已較為成熟,她積極參與匈奴的各項重大事務,對於維繫漢匈之間和諧友好的關係,起到了推動、溝通、調和的作用,對於西漢邊疆的安寧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有人甚至將她和張騫、霍去病等人比較,認為她出塞和親後,極力勸誡匈奴單于與漢朝和好,使邊塞的烽煙熄滅了五十餘年,對於漢匈之間的和睦親善與經濟文化交流做出的巨大貢獻不亞於張霍二人,因而得以青史留名。身為一位玉軟花柔的纖纖弱女子,王昭君甘願遠赴極北朔漠、六月飛雪的塞外苦寒之地,不論外人如何誇讚她力促民族和解的義舉,箇中辛酸苦楚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漢武帝時另一位出塞和親遠嫁烏孫的細君公主曾寫道:“居常思土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歸故鄉,”不知這位前輩的肺腑之言能否引起王昭君的共鳴,從而引發昭君的綿綿思鄉之情,或許會為這位身世顯赫但命運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公主掬一把同情淚呢。


  有趣的是,一些元明雜劇和宮稗野史傳聞説,王昭君之所以彈着琵琶一步三回頭的出塞遠嫁匈奴,是畫師毛延壽設下的救國奇計。毛延壽等人見王昭君生得神姿仙態,美貌異常,擔心漢元帝劉爽象商紂王一樣貪戀褒姒美色,荒廢國事,步紂王后塵,於是為昭君畫像時有意醜化其形。歷史上許多文人墨客都極力讚揚毛延壽此舉,認為他這樣做使漢元帝免於沉溺女色不打理朝政之禍,而昭君出塞對於邊疆的安寧確實起到了積極作用,可謂一舉兩得。

  將紅顏比作禍水實屬無稽之談,將一個國家的興亡推到一位千嬌百媚的柔弱女子身上,也是男人們掩蓋自身卑鄙無能的卸責之舉,難免會讓人貽笑大方。毛延壽的居心到底如何,有人説他是後人杜撰出來的子虛烏有的人物,歷史上到底有無此人,孰是孰非已難於考證,然而,昭君出塞的積極意義已毋庸多述,説明政治聯姻對於漢匈之間的敦睦外交起到了不可忽視的積極作用。

  正史中記載,王昭君甘願出塞和親,使大漢北部邊疆罷兵息戰、兵戈之聲不聞長達五十餘年,其功不可謂不偉。昭君出塞的故事膾炙人口,且真實發生過,史載自她出塞後“邊成宴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無干戈之役,”在漢匈兩族人民的眼裏,她成了和平的化身,親善的女神。關於她自請出塞的原因,她和傳説中那位神秘畫師毛延壽精心設下的計謀究竟有無關聯,至今仍然眾説紛紜,莫衷一是,或許只有如今依然默默佇立在內蒙呼和浩特南郊的青冢(昭君墓)才能回答這一切了。


  王昭君在匈奴秘史:被逼嫁給前夫兒子

  她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紮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淒涼。

  民間,把王昭君描繪成薛寶釵、林黛玉那樣的大家閨秀:頭戴銀狐冠,身披紅斗篷,懷抱一隻哀怨的琵琶,風情萬種地站在草原上。官方,則把她旌表為高瞻遠矚的“愛國者”,少女細瘦的“小蠻腰”,愣是挑起了“胡漢和親,邊塞安寧”的政治重擔。

  她深明大義的覺悟,酷似一名“黨代表”或者“政委”。絡繹不絕的文人騷客也七嘴八舌地抒情,好像王昭君原本就是全天下讀書人相識恨晚的“紅粉知己”……

  後人,謬託知己,憑藉甜膩俗爛的口味粗暴地打扮着王昭君。殊不知,這位聲名顯赫的古典美女,在無限風光的背後,還隱藏着滿肚子的黃連苦水。


  從鮮花,到獵物

  很早就聽過一條謎語:姐姐要回來(打一地名),謎底是“秭(姊)歸”。秭歸,水土養人,出過大詩人屈原,西漢時歸屬南郡。秭歸有座寶坪村,林木豐美,香溪環繞。公元前52年,一聲響亮的嬰啼使村裏那户王姓人家笑逐顏開。女孩兒落地了,取名王嬙,字“昭君”。

  老來得女,爹孃樂顛顛地捧着、供着。兄嫂也疼進了骨縫兒裏,唯恐颳風吹掉小妹妹一根汗毛。親人環繞,嬌生慣養,俊俏的小女孩兒,蹦蹦跳跳,嘻嘻哈哈。荊楚的細雨滋潤她一天一天地長大……

  民謠説:姑娘十八一朵花。剛剛16歲,王家的女兒便出落成了明眸皓齒、天生麗質的小美人。美,是孃胎裏帶來的資本,誰也搶不走。方圓百里,都知道王昭君——“南郡一枝花”。王昭君的名字,猶如一輪皓月,朗朗地照着。哪兒都能望見,隨處都有影子。


  少女矜持地微笑,黑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她憑欄遠眺,滿目是翠綠的山林、明媚的陽光——這個新鮮的世界可真好!可是,做夢也沒想到,災難正朝她一步步地逼來。

  公元前36年,西漢朝廷的日子越來越寬裕,不必再像文景時代那樣勒緊褲腰帶了。尤其是匈奴,窩裏鬥,分裂成南北兩部。南匈奴,靠近中原,好在既親近,又温順;北匈奴,不服天朝管,幸而遠在漠北。沒戰亂,有錢花,真是太平盛世。漢元帝“飽暖思淫慾”,便動起了“選秀”的歪點子。説白了,就是把天下美女,都拽到他自己牀上去。

  巍巍漢宮,就是一口“活棺材”。人常説:宮門深似海。那種地方,人壓人、人踩人,鈎心鬥角,想熬出頭兒?難死了。女人,十月懷胎,可以生下一個孩子;倘若守在皇帝身邊,恐怕十個女人都受孕,最終一個也養不活。


  王家人當然知道皇宮是個“虎狼窩”,他們個個兒提心吊膽,生怕官府上門找茬。其實,怕也沒用,王昭君名冠南郡,連叫花子都知道:她定然是郡守大人和縣令老爺瞄準的第一獵物。

  烏雲滾滾而來。果然,脅肩諂笑的官差叩響了王家門環。朝廷是天,皇帝就是老天爺,他喜歡什麼就是什麼,想誰就是誰——無上權力,足以左右整個天下,區區一名小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王昭君含淚微笑,向每個表情悲壯的親人拜辭。收拾收拾,走吧——這,就是命。

  早春三月,滿山遍野的菜花,一片金黃。16歲的王昭君,緩緩登上了香溪岸邊的官船,她默默地禱告:“總有一天,我還要回來。”


  風一程,雨一程,小船順香溪而下,入長江、逆漢水……飄飄搖搖地駛向遙遠而陌生的地方。王昭君支頜沉思:少女時代結束了,等在長安城裏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呢?

  冷美人&辣妹子

  披星戴月地走了三個月,隱隱約約望見了長安。迎候王昭君以及眾多“秀女”的並非漢家宮闕,而是地地道道的監獄——“掖庭”。

  “掖庭”,曾是一座皇家監獄,高牆矮窗,關押犯罪的王室成員和宮女、太監,漢武帝專門增設“掖庭獄”。幾經演變,這座臨時看守所,被改裝成簡陋的“儲秀宮”,儘管地方不怎麼樣,可是便於管理。


  當家人號稱“掖庭令”,職位不算高,卻執掌權衡,一手遮天。他輕蔑地瞥了瞥這羣如花似玉、鄉音各異的小美人兒,暗自笑道:漂亮頂個屁!見不着當今皇上,休想當娘娘。奓刺兒?敢!都得聽老爺我的……

  王昭君百無聊賴地守着一盞孤燈,她苦思冥想也弄不明白,究竟什麼叫做“出頭之日”。莫非就耗在這口不透氣的“活棺材”裏,等待哪天皇帝佬兒心血來潮,把自己召去“寵幸”一回?最後,領個或大或小的封號?倘若“青絲熬成白髮”,一輩子見不着皇帝呢?難道朝廷還肯安置一個鶴髮雞皮的老太婆嗎?笑話!大概,給皇帝當個小老婆,到頭兒了——這就是望眼欲穿的“出頭之日”。


  夜深了,心涼了。王昭君斜卧在枕上,鬱鬱寡歡,蛾眉緊蹙。一天又一天,她空洞地捱着,俊美的大眼睛望不着一絲明天的曙光。

  16歲,美,而且嬌慣,王昭君滿腹少女的優越感。她素面朝天,優雅地走在花枝搖曳的小姐妹中間,既不肯取悦誰,也不願屈尊俯就誰。最要命的是,她不買上邊的賬。漫説賄賂幾串銅錢一匹絹,就是淺淺的笑臉,也不給一個。“土皇帝”們當然沒好氣兒,隔三差五就話裏話外地“敲打”這個傲慢的“冷美人”。


  日子一長,早就失去耐心的王昭君變得空前焦躁,她居然公開耍性子,和“掖庭令”唱起了對台戲。

  《後漢書》透露了這樣一個細節:“(王昭君)入宮數年,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苦等三年,音空信渺。那個傳説中的“大救星”——當今皇帝陛下,到底在哪兒呢?有些小姐妹心眼兒靈活,明裏暗裏好一陣打點,旋即被召進內廷,侍奉天子。

  王昭君並不在乎能否侍寢,但她非常看中自己在“美人堆”裏的名次和地位。這種“名位”,絕非朝廷冊封的嬪妃等級,而是少女的自我認同和價值兑現。王昭君覺得:“我最出色。”然而殘酷的現實,偏偏把她丟進了殘花敗柳之中。驕矜的自尊與淺薄的虛榮,第一次遭受到了嚴重的挫傷。


  這正應了孔子那句話:“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青春年少、爭強好勝的王昭君,怎能保持心理平衡?她當然會“積悲怨”。小脾氣一上來,既不梳洗,也不打扮,弄得形容憔悴,蓬頭垢面——就是鬧!鬧完了,還會請示頭頭兒一聲:“我要回家。”

  回家?天大的笑話。皇家禁地可不是酒肆茶樓,想來就來,願走就走——老老實實待著吧!“掖庭令”那一點報復心終於得到了滿足,他盼望這朵水靈靈的鮮花趕快蔫了、癟了,立刻變成豬不啃、貓不舔的廢物才好呢。

  “掖庭令”鼠肚雞腸,並非“壞事兒”的關鍵。在皇帝和王昭君之間,還有一道橋樑——宮廷畫師毛延壽。王昭君哪肯把那種“狗腿子”放在眼裏,仍像對付“掖庭令”那樣,高掛一臉秋霜。


  想不到,毛延壽就是皇帝的眼睛。也許,他畫誰漂亮,未必得幸;但是畫誰粗鄙,則一定不會得幸。皇帝跟前的紅人,毀一個不服管教的小丫頭還不容易?畫筆輕輕一點,王昭君嫵媚的杏眼下,便多了一顆“亡夫淚痣”——妨人呀!誰要這種女人誰倒黴,何必呢?元帝漫不經心地扭過頭去,王昭君“掖庭待詔”,就成為一盤死棋。

  嫁人,就是賭

  歐洲人悲觀,把婚姻説成男女“摸黑走路”,彼此既不清楚攜手同行的是誰,也不知道氣喘吁吁地奔向什麼地方。説俗點兒,趕上什麼算什麼,婚姻就是湊合,稀裏糊塗地瞎過唄。

  婚姻,的確有點賭博的意味。走投無路的王昭君淪落到了這一步。見皇上,沒門;待詔,等於慢性自殺。好歹挪挪窩兒,總比現在強。這一天,總算盼來了!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韓邪單于第三次來朝,他附帶了一個政治條件——迎娶漢女,自請為婿。説來可笑,呼韓邪大約40歲,與漢元帝年齡相仿。本來雙方“相約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們兒,一旦結親,單于豈不小了一輩?

  匈奴原是漢朝的死對頭。公元前201年,漢朝開國不久,劉邦便率領32萬大軍對匈奴用兵,結果,被40萬敵軍圍在了白登山(今山西大同東南一帶),活活地困了七天七夜,劉邦服軟了。逃回長安之後,劉邦便千方百計討好匈奴人,靠送金銀布帛、茶葉美女混日子。

  直到漢武帝時代,胳膊腿粗了,軍事和外交才佔了上風。呼韓邪時期的南匈奴,已遠非昔日橫勇無敵的大匈奴,他們“一邊倒”,温和親漢。這次,他興沖沖地跑進長安,就是要實施“和親大計”,迎娶一位漢室公主,替代剛剛過世的老婆。


  漢元帝爽快地答應了這門政治婚姻,送幾個女人算什麼?天朝有的是。和親,是妥協的產物,如今不用那麼低三下四的了,漢朝皇帝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賞親”:傳旨,在宮中物色五名人選,供單于定奪——“掖庭”也被划進了這個圈子。

  王昭君聞訊,應聲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隨雞隨狗,也強於這口活棺材。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賭一把,相當不簡單!此刻,她只屬於她自己,把全部籌碼押了上去。

  後人誇耀王昭君,如何以大局為重,遠嫁和親;又如何出於民族大義,忠君愛國……其實,遠嫁,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還有其他選擇嗎?但凡有一線之路,誰肯遠離中原,跑到“蠻夷之地”,投入一個野蠻人懷裏?好歹機會來了,總得把自己處理出去——就這麼簡單。


  王安石寫過兩首《明妃曲》,其中一句説:“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前因後果,足以解釋王昭君出人意料的舉動。且把大義凜然、慷慨悲壯的口號擱一邊,首先是“自救”,她希望像人一樣地活着。

  這回,輪到漢元帝鬱悶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邊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裏繪聲繪色地寫道:“(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

  美吧?美也沒您皇帝什麼事兒了,立馬就是單于的人了。漢元帝啞巴吃黃連,呼韓邪則睜大了驚喜的雙眼。這位草原長大的匈奴首領,從沒見過這樣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其實,他是歪打正着,撿了一個天大的“漏兒”。


  一連串的“未知”糾結着:昭君不知前途,單于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裏……大殿上,羣情亢奮,感覺怪異。潦草捆綁的“和親大事”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漢元帝無限哀婉地做起了順水人情。朝廷的封贈格外慷慨:為紀念和親,先把“建昭”的年號改為“竟寧”——祈望和平、安寧的意思;又封昭君為“寧胡閼氏”——這個稱號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翻譯過來就是:安撫胡人,做匈奴單于的正房太太。

  還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韓邪哪裏顧封號背後的潛台詞,他笑呵呵地接受了。對他來説,只要迎請這位如花似玉的漢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夠了。


  朝廷又賜給錦帛28000匹,絮16000斤,以及美玉金銀無數。漢元帝格外多情起來,他親自餞行,送出長安十餘里。望着昭君的氈車、駝隊消失在長河落日中,42歲的皇帝悽悽惶惶,悵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終驛站也不期而至。四個月後,元帝駕崩,成帝變作漢宮的新主人。

  黃葉滿長安。王昭君在夕陽深處留下最後一瞥,便隨着自己陌生的丈夫,駛向了茫茫大漠。大約走了一年,總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時節,處處水草豐美,馬躍羊奔。沸騰的匈奴人,熱烈歡迎這位新“閼氏”。20歲的王昭君與40歲的呼韓邪並轡而行,笑容可掬地檢閲着自己的臣民。似乎,這位秭歸山坳裏的漂亮姑娘,終於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愛情與幸福。

  是麼?恰恰相反,等待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感情災難。


  其一,思鄉。

  王昭君原籍南郡秭歸,那可是片膏腴之地。菜花盛開,金燦燦的;綠陰遍地,濕潤潤的;橙紅橘綠,魚白蟹黃……如今,荊楚風物都成了長夜無眠的懷想。匈奴是另一番天地,野風呼嘯,荒草起伏。

  儘管天高地闊,空曠遼遠,可是,想吃一碗軟爛粘滑的大米飯,有嗎?想喝兩口馥郁清香的明前茶,有嗎?家鄉緲緲關山遠,王昭君夜夜都夢見回孃家,可惜,是夢,做不到,唯有撕心裂肺地思念。

  據説,昭君的兄弟沾了姐姐的光,因“和親之功”,他被漢室封為“侯爵”——這是多少邊關戰將“渴飲刀頭血,睡卧馬鞍心”的政治理想啊!王家小哥搖身一變,做了親善大使,他多次跑到匈奴那裏,和遠嫁的姐姐團聚。其實,越這樣零敲碎打,王昭君越不解渴,越想家。


  其二,喪夫。

  昭君似乎應該知足了,呼韓邪單于並非“只識彎弓射大雕”,反倒是個地道的性情中人,頗有幾分俠骨柔腸。老夫少妻,百般恩愛,這也算“摸黑”撞上了好姻緣。哪兒成想,剛熱湯熱水地過了一年多,閻王爺便招走了呼韓邪。被窩兒還沒暖熱乎呢,就守起了寡。昭君身邊只躺着剛剛降生的小男孩兒——伊圖智伢師。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其三,再嫁。

  王昭君夢寐以求的就是回中原。呼韓邪死了,冷酷的政治遊戲也該收場了,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一道表章。孤苦伶仃的小寡婦還能替朝廷做什麼呢?開開恩,放我回家吧。

  按理説,這點要求並不過分,皇帝一句話,王昭君的心願便徹底了啦。可是,命運偏偏跟她作對。呼韓邪新喪,南匈奴面臨新的權力重組,漢成帝冷淡地拒絕了昭君的請求。


  此時,果然橫生枝節。呼韓邪的繼承人,也就是呼韓邪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雕陶莫皋繼位,尊號復株累單于。新單于,竟然“惦記”上了王昭君。

  遊牧民族的風俗,在漢人眼裏極為野蠻。《漢書·匈奴傳》裏記載:“匈奴父子同穹廬卧。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也就是説,養子有權得到後媽。雖説名分差一輩,年輕的復株累卻和王昭君是同齡人。哪有英雄不愛美人的?小夥子早就盼望把如花似玉的昭君娶過門來。這種意願,大大方方地擺上了桌面。

  王昭君先是驚愕,繼而羞憤。這叫什麼事兒?後母、養子,談婚論嫁,瘋了吧!任何一個深受中原文化浸潤的人,都不能接受這種離經叛道的“亂倫”行為,何況是知書達理的王昭君?她心驚肉跳地發出了“乞歸”奏章,可惜,盼來的卻是冷水潑頭。


  《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載:“成帝赦令從胡俗。”“從胡俗”,短短三個字,葬送了王昭君。不情願有什麼辦法?聖旨在,胡俗在,無可奈何。你的身體隸屬於漢室;命,也捏在皇帝手心裏。換句話説,必須無條件服從,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咬碎銀牙,也得接受。

  其四,殺子。

  伊圖智伢師,是王昭君與呼韓邪的骨肉;孰料,小孩子也成了復株累的眼中釘、肉中刺。伊圖智伢師的血統,構成了潛在威脅,他既是復株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是新媳婦帶來的“養子”,由兄弟到父子,無所謂;但誰能保障這小傢伙羽翼豐滿之後,不篡奪單于大位?復株累有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為了永絕後患,不得不搶先下手,斬草除根。

  《南匈奴列傳》記載:“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圖智伢師,以次當位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智伢師。”一殺百了,至親骨肉值幾個錢?政治,有自身的玩法,不能套用世俗道德。


  玩權術,王昭君相當外行。她只能做痛苦的看客,眼睜睜地注視着匈奴王廷骨肉相殘。一邊,是年幼無知的兒子;一邊,是同牀共枕的丈夫。最終,伊圖智伢師死在了復株累手上。

  人類社會同自然界的生存法則驚人地相似。每逢王者興替,獅羣就來一場血腥屠殺。新一任獅王肆無忌憚地霸佔所有母獅的交配權,把那些歡蹦亂跳的小獅子活活咬死——它們都是前任的“孽種”,一律幹掉,換成自己的骨血。

  王昭君痛苦地彈撥着琵琶,驚悚地回憶屠戮骨肉的動物性……

  其五,寡居。

  反正已經嫁給沒任何血緣關係的“兒子”了,復株累就是王昭君的“第二任丈夫”。此後的11年,是王昭君人生最穩定的時期,她又生下了兩個女兒。冷清的氈房裏,照進了明媚的陽光,傳出了孩子清脆的歡笑聲。


  真不錯,沒有戰爭,遠離殺戮。西漢與南匈奴相安無事,互不滋擾。因為王昭君作為“閼氏”的特殊地位,雙方的太平景象居然維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直到王莽篡政才告“崩盤”。難怪有人把王昭君與西漢名將霍去病相提並論,“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這種局面,是王昭君畢生最有力、最得意的一筆。僅此一筆,足以青史標名,萬古流芳。

  很遺憾,後世的旌表無助於不幸的婚姻。公元前20年,復株累單于又死了。這回,沒人迫使王昭君改嫁了。朝廷似乎早把她忘了,長安沒再發布新的指令。

  昭君又寡居了一年,也撒手西去。那年,她只有33歲。這個美貌絕倫而又多災多難的奇女子,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紮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淒涼。

  昭君墓,靜卧在黃河邊,青山下。涼風冷月,野花衰草。一切都過去了,沒人再來打攪她。秭歸的菜花盛開,遍地金黃。可嘆,那位明眸皓齒、楊柳細腰的美女,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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