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這還是我第一次到曼谷自助旅行,如果不是女友另覓新歡跟我提出分手,恐怕我也不會如此奢侈。
沒有目的,只想散心,於是我上了輛計程車,往目的地出發。到達時又是好幾個鐘頭以後的事了,在當地找了個導遊,就開始了我的散心之旅。
他是個土生土長的泰國人,名叫阿達,中文講得很流利,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
接下來的活動,吃吃喝喝是少不了的,晚上還叫阿達帶我去酒吧。去酒吧當然是要喝酒,不過喝再多的酒還是不能讓我忘記被背叛的感覺。
阿達見我心情沉重,説道:“老闆,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這樣吧,我帶你去見見特別的東西。你看完後也許會暫時忘記不愉快呢。我先安排一下,絕對讓你大開眼界。”
我心想:看啥?人妖秀嗎?還是大象秀?這有啥好看的?
不過我還是答應了阿達的要求。
第二天下午,我還在宿醉,阿達已經來敲我房門:“老闆,昨晚跟你説的事聯絡好了,不過要先收你一百美金。”
我説:“連要看什麼都不知道就要收錢?到底是要看什麼東西?不特別我可不去!”
阿達這時靠近了我,小聲説:“降頭。這個你應該沒看過吧?”
哇!降頭!這玩意我還真沒見過。這果然引起我的高度興趣,從皮包內抽了一張嶄新的美鈔給了阿達。
不過收了錢的阿達告訴我,他必須先去安排妥當才能出發。然後他就匆匆離開了。
我只得自己到處晃晃。當我回到酒店時,阿達已在大廳裏了,看似等了我好一陣子。
阿達一見到我就説:“老闆,安排好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我來接你。”
第二天清晨四點多,阿達就來敲門,告訴我可以出發了。他説,這趟要去的是偏遠山區內的部落,所以一定得提早出門。我心想:錢都給了,不去行嗎?
坐上了出租車,一路開往未知的領域。車子離開了馬路多久,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差,加上前一天睡眠也不好,我在車上時醒時睡。
阿達倒是精神很好,一臉期待:
表演
總算到達一處叢林前,車停下來,接下來是步行。
一羣當地人出來迎接我們。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我才從阿達口中得知,今天要去參觀的表演是當地土著的婚禮,婚禮慶典中會有降頭師表演。阿達交代我千萬不要亂跑,不然麻煩很大。我心想:那麼偏僻誰敢亂跑啊?
在叢林裏走了大約十分鐘的路程,我看到了一個半開放式的山洞,還不算小,裏面有不少人走來走去,看來他們都在為這場典禮準備着。
當地人領着我跟阿達到了一處還算乾淨的空地坐下,並向阿達嘰哩咕嚕説了一些土話就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典禮開始,當地人簇擁着一對年輕人來到廣場中間,不用説那對一定是新人。接下來又是一長串的嘰哩咕嚕聽不懂的話。還好有阿達在旁邊解釋,反正就是吃吃喝喝。然後開始慶典的表演部分,唱歌、跳舞、耍特技,好不熱鬧。
典禮進行了一半,阿達叫我注意:“你看,現在降頭師要出來了。”
我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位其貌不揚的老頭,旁邊還跟着兩個助手,緩緩走進廣場中。這時,廣場上的人羣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降頭師身上。
類似司儀的人説了一堆話,大概是介紹降頭師的來歷吧。
這時降頭師做了個手勢,嘴裏念着咒語。
司儀解釋説這是為了怕對賓客產生不能預知的意外所下的咒語,算是一種平安咒。
當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降頭師的助手抓了一隻被綁住雙腳的白雞往賓客這邊走來,並將雞交給其中幾位賓客檢查。檢查之後,助手將雞放至降頭師前面的地上,只見降頭師做了個手勢並念起咒語。不一會兒工夫,降頭師輕喝一聲,一旁的助手突然拿出一把明亮的彎刀往白雞頭上砍去。雖然只是只雞被砍頭,但我還是嚇了一跳。
雞頭落地之後,從砍斷的地方並沒流出血。雞脖子上空無一物,奇特詭異。
助手將白雞雙腳的繩子解開,白雞掙扎了一會兒,就站起來開始往前走去,看起來像完全沒事一樣。
這真是有點兒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不會了解這種感覺。
這時降頭師又開始念起咒語,只見那隻白雞行走的速度越來越慢,肚子越來越大,終於再也走不動,只能在地上扭動。接下來聽到“砰”的一聲,那聲音就像是肚子被撐破一般,更像是皮肉被撕裂的聲音。
我覺得噁心,不過問題來了,到底這隻雞是被什麼東西撐破了肚子?
只見那助手慢慢地走向前去,將白雞的肚子面向眾人,並從中取出大大小小不同的玻璃碎片。對!沒錯,就是玻璃碎片!
我轉頭看向阿達,阿達使了個眼色,叫我繼續看下去。
此時助手已經將雞肚內所有玻璃取出,並再次將這破了肚沒了頭的白雞放回降頭師跟前。
只見降頭師左手撫摸雞肚,右手將雞頭放回它的脖子上,並又開始念起咒語。
過了一分鐘左右,白雞像剛睡醒般慢慢開始扭動起來——這隻雞又活了!
現場的賓客鼓起掌來。我當然也不例外,這一百塊美金果然沒白花。
直到此時,阿達才悄悄在我耳邊説道:“這是降頭術中的鏡降,大概道行十幾年以上的降頭師就可以運用熟練。讓雞死而復活的降頭比較難,將雞頭放回脖子上恢復完好如初的是斷頭降。功力深厚一點兒的降頭師還可以將自己的頭砍下並恢復得完好如初呢。今天這個降頭師功力還不夠,不然表演會更精彩一點兒。”
話才剛説完,我心裏突現了一個疑問:阿達怎麼會那麼清楚啊?
阿達似乎也看出我的疑惑,淡淡地説了句:“我祖父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降頭師,所以我對降頭也略知一二。”
我不由得多看了阿達兩眼。
接下來,降頭師助手又拿出了一簍雞蛋,並請賓客在蛋簍中選了顆蛋,將蛋打在一個白色的大碗當中,傳給眾人檢視。當然蛋就是蛋,沒什麼特別的,透明液體中有着一顆蛋黃。
正當我納悶時,降頭師又開始對着那簍雞蛋念起咒語。不一會兒工夫,降頭師施法完畢,環顧眾人一圈後,順手指了指我,好似叫我過去檢查。
我看了看阿達,起身向前走去。
降頭師示意我再將蛋打在白色大碗之中。我一拿起蛋就覺得怪怪的,重量似乎比普通的蛋稍重了點兒。
當我將蛋打進碗中時,頓時傻了眼——打出來的蛋清已經變成了深黑色,黑色中閃耀着銀星點點。仔細一看,裏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細針。
我轉頭看了看降頭師,降頭師點頭示意我可以再拿蛋來試,就這樣一顆、兩顆、三顆……顆顆如此。
直到降頭師示意我回座,我的嘴巴還大張着閉不上。
此時助手將白碗傳給眾人觀看,又傳來熱烈的掌聲。
阿達告訴我:“這個是針降。施降以活體為主。當初的主要用途是控制自己身邊的人,如對方變心或背叛等,只要念上一段咒語,對方就會感到萬針鑽心,痛苦無比而死,死後會從身上各處冒出細針;另一種相似的降頭是發降,死狀類似針降,悽慘無比,但現在已變成表演的一部分。降頭師下降後隨即催降,所以才能馬上看到萬針穿蛋的場面。”
我這才恍然大悟。
後面的表演就沒那麼恐怖了,降頭師還幫有意願的人下了人緣降、事業降等。當然這折騰了好一會兒,再加上中途穿插了當地土著的表演,吃吃喝喝,你敬我我敬你,時間過得飛快,天色也漸漸暗了。
突然,山洞外的樹叢中傳來一陣物體快速穿越樹林的聲音,並夾雜着低沉的換氣聲。
降頭師突然臉色大變,並説出了火星語(其實是我聽不懂)。等到降頭師説完,土著賓客們甚至連阿達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我不明就裏,正想發問時,阿達説道:“降頭師説有人練飛頭降,現在出來尋找獵物了,碰上的人畜非死即傷。”
飛頭降?那是啥玩意?越來越像神怪電影了。我只付了一百塊美金而已,不必搞那麼大的陣勢吧?
這時,一顆人頭離地飛行而來,下面拖着一堆像腸子般的玩意,以飛快的速度衝到廣場之中,見人就咬。
沒錯,就是一顆人頭,沒有吊鋼絲,而是凌空離地飛行,下面的腸子還“啵啵”地收縮着,甚至還滴下了像墨汁一樣黑的血。
廣場上的眾人尖叫着四散逃跑,我也跟着人羣緊張起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跑。
其中一名婦人在慌亂中被石頭絆倒,只見那飛頭隨即衝上前去咬住了她的脖子,幾乎是連咬帶啃。沒幾秒,婦人高八度的慘叫聲變成像是氣管破洞般,進氣少、出氣多,漸漸沒了聲息。大量鮮血由她的脖子迅速流向旁邊的地面,像是打翻了一瓶濃縮番茄汁。
此時,降頭師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最後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似的,從懷裏拿出一個比拳頭大一點兒的咖啡色罐子,有點兒像是骨灰盅,隨即坐下開始唸咒。
阿達拉着我向洞口跑去,在一塊約有一人高的石頭後躲着。
我見此狀況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忙問阿達:“我們還不快跑?留下來等死嗎?”
沒想到阿達露出一臉興奮的表情:“精彩的現在才開始呢!這個降頭師練了與自身精血相連的小鬼降,看樣子打算與飛頭拼了。這可是很難才能見到的降頭鬥法。”
鬥法
聽完我頭皮越來越麻,一個飛頭一個小鬼,我只是一個失戀觀光客啊,我可不想死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此時,那顆飛頭似乎已經飽食鮮血,目光也和緩許多。飛頭環顧四周搜尋活體,但似乎沒發現降頭師,正想離去之際卻突然停下,回頭緊盯着降頭師前方的小盅。
此時小盅上方慢慢地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紅色影子,影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趨近實體,看起來像一個剛滿月的小孩,全身血紅,身上隱約佈滿了像是快要爆裂的血管,目露兇光,一身殺氣。
阿達此時在旁邊告訴我説:“小鬼全身暴露血管,應該是剛過完地劫不久。難怪降頭師猶豫要不要放它出來,因為小鬼在四十九日內最是虛弱。但是別擔心啦,就算未過天劫之屆,也夠厲害的。真看不出來這個降頭師竟然有這麼一個厲害的法寶。”
我急忙問:“那小鬼打贏了,我們是不是就沒事了?”
阿達説:“那當然啊,小鬼是降頭師放出來的,當然有辦法收回去,這點你別擔心。但是如果飛頭贏了,那就……”
“那就怎樣?你倒是快説啊。”
阿達回答:“剛剛是飛頭大意沒發現我們躲在這兒偷看,這次可能就不一定了。你看……”這時我才注意到,飛頭除了緊盯小鬼外,還不時將目光瞟向我們躲的石頭。·
此時降頭師大喝一聲,小鬼突然向上飛昇大約一層樓高,再像扣球般往飛頭衝去,速度之快只能説看到一道暗紅色光影般。
飛頭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燈,快速地原地旋轉起來,底下拖的腸子環繞住飛頭,就像是防護罩一般。
只見兩道光影互撞,發出轟然巨響,飛頭與小鬼各退了十幾米。飛頭滿臉鮮血並不斷喘息着,連帶着底下的腸子也在快速地收縮。小鬼這邊也好不到哪兒去,手腳多處變形,類似嚴重骨折一般。連帶着降頭師也悶哼一聲,似乎受了傷。
“情況不太對勁啊。”我説。
阿達回道:“看樣子是不太樂觀,我看我們得準備跑路。”
降頭師一看情況不對,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的布,鋪在面前的地上,並退後幾步開始唸咒。
只見小鬼飄移到黑布的上方。慢慢地,那張黑布自動將小鬼整個包圍起來。
飛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往我們躲藏的石頭飛過來。
我急問阿達:“那又是啥鬼東西?”
阿達道:“可能是浸泡過它母親的鮮血之類的東西吧,應該是要增加那小鬼的功力,但是……可能結果不太樂觀,會三敗俱傷。”
我問:“哪兒來三敗?不是隻有兩方嗎?”
阿達答:“第三敗就是我們!飛頭本來就是降頭師,它現在應該是要再吸人血增加功力。你沒見它越來越靠近我們了?”
我急忙問:“那我們還不快跑?”
阿達道:“來不及了!”
此時,飛頭突然向我們飛撲過來。
阿達卻把我往前一推。
“哇!”
飛頭撲到我脖子上張口一咬,我只覺得一陣極端的痛苦,喊都喊不出聲,真想去死,鼻子裏聞到的盡是飛頭上的腐臭味道。
只記得我大喊一聲“救命”,反觀阿達將我往前推之後,手指劍訣,並咬破舌尖,大喝:“天、雷、破!”往那飛頭側邊打去。
飛頭被一股力量打到旁邊的地上滾了滾,同時那些腸子也在我身上留下了長長的血跡。
我往脖子上一摸,不但很痛還一直流着血。
阿達此時拉着我往外奔去。我再回頭看那飛頭,已經不見蹤影,但是卻見到小鬼全身變得黑亮,並抱着降頭師的身體不停蠕動。再看降頭師,他的胸口上開了個大洞,小鬼正啃食着他的內臟……
在我們快跑進樹林之際,小鬼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讓我感到一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