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偶然發現,老人對日語很是精通。問他是什麼時候學的,他説是日軍佔領時期在學校裏學的。問是什麼學校,老人説是日本人開辦的專門學校。後來我就開玩笑説老人當年也是日本人教化下的皇民了。老人既沒有寬容地笑笑,也沒有激烈地反駁。他就那樣毫無表情地沉默了許久。然後,他突然説了句:其實我們當年是準備被送到日本的。
我繼續開玩笑:那好呀,算出國了吧?老人猶豫了一會,又平靜地説道:日本人要把我們送到日本去下種。我一時半會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老人繼續説:日本男人都到外國打仗去了,國內都剩下女人了。他們就在咱們中國選一些身體好、又長得好的年輕男人,教日本話,然後一批批送到日本去給日本女人下種。
我驚詫得張口結舌,一時語塞:真……真的?老人笑了笑:真的。那個時候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後來聽高年級的人偷偷告訴我們。我的一個高年級的師兄長得精幹,身體又好,早早就被提前送走了。過了半年被送回來了。早瘦得不成人形了,腦袋卻腫得這麼大——老人用兩手比畫了一下。
我不知道在侵華罪行的資料裏有沒有這種記錄,在我,卻是生平第一次聽到這種無恥的罪行。這是日本人在有計劃地給自己國內的眾多寡婦女人集體召“男妓”嗎?還是在悄悄地實施集體借種的遺傳陰謀?但無論怎樣,選拔、教育、培養一些健康強壯英俊又懂日本話的後生小夥,為日本國內的女人提供性服務卻是鐵定的事實。
聽到老人的話,我不好再問下去。我知道,對他來説,能把這個事實説給我已經鼓了很大的勇氣。但這件事情從此卻一直盤縈在我的心裏,也想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了解了解更具體的情況。可惜,老人幫助我們修好設備後就離開了我們單位。走前,我打聽好了老人家在哪裏住,準備有時間就去他那裏好好聊聊。但此後好幾年裏,卻因為這樣那樣的雜事一直沒有機會去他那裏拜訪。更遺憾的是,前兩年有次和人閒談,無意中得知老人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