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夏天
玫瑰的味道腐臭猩紅
這是世間一個酸敗的夏天
漿果灌滿墨水
羊皮紙在羔羊皮上磨得粗糲
覆盆子的火焰已熄滅
這是世間一個灰燼的夏天
人們眼瞼低垂
在鏽蝕的玫瑰岸邊往來徘徊
他們期待着白鴿的信件
來自世間一個陌生的夏天
細緻迂腐的金屬之橋
只允許齊步行軍的人踏上
燕子找不到南方
翻譯 / 肖蕊
Blinder Sommer
DieRosen schmecken ranzig-rot
es ist ein saurer Sommer in der Welt
DieBeeren füllen sich mit Tinte
und auf der Lammhaut rauht das Pergament
DasHimbeerfeuer ist erloschen
es ist ein Aschensommer in der Welt
DieMenschen gehen mit gesenkten Lidern
am rostigen Rosenufer auf und ab
Siewarten auf die Post der weißen Taube
aus einem fremden Sommer in der Welt
DieBrücke aus pedantischen Metallen
darf nur betreten wer den Marsch-Schritt hat
DieSchwalbe findet nicht nach Süden
es ist ein blinder Sommer in der Welt.
Rose Ausländer
切爾諾夫策這個城市在德語文學史上註定留有姓名。二十世紀初，切爾諾夫策是奧匈帝國境內一個多民族的城市，繁榮而活躍，熟悉德語詩歌的讀者應該會知道，它是策蘭的故鄉。而寫下了今天這首詩的羅莎·奧斯蘭德也出生在那裏，並從那個命運多舛的城市開始了自己同樣動盪流離的一生。
1901年，羅莎·奧斯蘭德生於一個説德語的猶太家庭，在度過了快樂無憂的童年後，她在切爾諾夫策的大學裏學習文學和哲學。1921年，她與同學Ignaz Ausländer 結婚，移居併入籍美國。1930年離婚，回到切爾諾夫策照顧生病的母親，1934年，由於連續三年未在美國居住，被註銷美國籍。
1930年代失去美國籍，這真是命運開的一個絕大的玩笑。切爾諾夫策被納粹佔領之後，羅莎·奧斯蘭德在納粹劃定的猶太人居住區裏參加強制勞動，在那裏認識了青年策蘭，度過了一段最艱難的歲月，成為切爾諾夫策數萬猶太人中5000名倖存者之一。
戰後，羅莎·奧斯蘭德再度移居美國，後來又回到歐洲，1965年後定居德國，晚年居住在杜塞爾多夫的奈莉·薩克斯之家，直到去世。
羅莎·奧斯蘭德寫了2000餘首德語和英語詩歌，這首《盲目的夏天》寫於戰後五六十年代，詩中重疊了戰後年代的苦悶無望與戰爭年代的恐怖殘酷，就像電影中閃回的一幕幕影像，一個無望的夏天是一個殘忍的夏天生下來的孩子，一個野火連天的夏天是一個灰燼般的夏天的印記，每一個夏天都有它的不同，可是每一個夏天都有它的來由，它們不曾隔絕，卻難以溝通，而且都無法找到通往另一個純白的夏天的出路，只能在盲目中不斷哀悼。
而如今，歷史已遠，新的事情卻不斷髮生，我們又再次經歷着一個異常喧囂、異常惶惑的夏天，這個夏天裏有疫病、有爭吵、有暴力、有死亡……身在其中我們同樣看不清楚，不知道在這個夏天裏有什麼結束了，什麼開始了，也不知道我們的下一個夏天，會是什麼模樣。
薦詩 / 肖蕊
2020/06/19
第265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