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年,26 歲的胡因夢從紐約返台,見到了 44 歲的李敖,李敖對她一見傾心,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兩人也旋即成婚。但這段婚姻只維持了 3 個月零 22 天。有人問李敖,胡因夢那麼美,對你又那麼痴心,為什麼你捨得離棄她? 李敖回答:有一天,我無意推開沒有反鎖的衞生間的門,見蹲在馬桶上的她因為便秘滿臉憋得通紅,實在太不堪了!
後來人提及此事,往往感嘆:婚姻,真是愛情的墳墓啊!
對於這句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有的人認為,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變成了柴米油鹽家長裏短,瑣碎的生活和流逝的時間將雙方的激情消磨殆盡,親情取代了愛情,愛情自然就死在了婚姻手上;
有的人認為,愛情很簡單,婚姻很難。因此在婚姻中應當拋棄掉關於愛情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美好的愛情就這樣被埋葬了;
還有的人認為,沒有婚姻,愛情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就讓我們在婚姻的墳墓裏天長地久吧!倒是頗有視死如歸的氣勢。
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
儘管我們身邊不乏佐證的例子,但要證實一個論斷,還需要放到更大的範圍去考量。
1979 年,一項針對數百對夫婦的調查顯示,很多擁有幸福婚姻的老人仍然擁有美好的愛情;1983 年的另一項針對女性的調查顯示,擁有長久婚姻的女性,在婚姻中也擁有高質量的愛情;1993 年的研究發現,與我們的預期不同,在整個家庭生命週期(築巢期、滿巢期、空巢期)中,愛情的強度只有輕微的下降;近期一項綜合了 33 個研究的元分析認為,夫妻雙方愛情的質量與婚姻的質量呈明顯的正相關。
大量的研究結果均認為,婚姻不僅不是愛情的墳墓,反而是愛情的果實,美滿的婚姻伴隨着美滿的愛情,兩者相得益彰。我們的刻板印象似乎不那麼準確。
到底什麼才是愛情的墳墓?
2003 年,張靚穎與馮軻相識,此後張靚穎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和馮軻相戀了 13 年,即使她在演唱會上當眾求婚失敗,熱情也絲毫不減。張靚穎對馮的依賴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她在一次訪談中説道:「一個人有信仰,有自己覺得可信任的東西,特別特別的重要」。
張靚穎對馮軻的感情已經很難用傳統意義上的愛情去概況了,馮軻成了她的信仰,成了生命中唯一可信任的東西,而這正是愛情真正的墳墓——迷戀。
在研究中,心理學家 Berscheid 和 Hatfield 將愛情劃分為兩種類型:激情型與夥伴型,而在 Hendrick 的理論中,愛情的類型被進一步細化為三種:
浪漫之愛:即我們通常意義下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愛情。典型特徵是對心上人的關注和珍惜,以及強烈的與 ta 結合的願望。
狂熱之愛:即迷戀,處於這種愛情中的戀人感到身心被對方佔據,有時懷着強烈的佔有慾,甚至出現例如失眠、神經衰弱等身體症狀。
友誼之愛:這種愛情帶來的是安全感和信任感,比起性的喚起,更多的是類似友誼的感覺。
這三種愛情對個體的影響也有所不同。好的親密關係(包括浪漫之愛與友誼之愛)常常伴隨着高幸福感、更多的積極情緒和更高的生活滿意度,而迷戀常和嫉妒心、控制慾和家庭暴力聯繫在一起。
而在對婚姻的影響上,它們的差別也十分顯著:
婚姻滿意度:婚姻滿意度是總體滿意度中最重要的部分,較低的婚姻滿意度容易導致抑鬱和離婚。在感情的形成與維護階段中,浪漫之愛都是最有利於提升感情滿意度的;友誼之愛次之,並對長久感情中的滿意度;狂熱之愛在短時間內有利於婚姻滿意度的提升,但從長遠的角度看來不利於感情的發展。
婚姻質量:一項關於婚姻質量與愛情質量的研究表明,擁有浪漫之愛的夫妻,不僅能擁有一段長久的婚姻,並且愛情質量與婚姻質量呈正相關;而彼此迷戀的夫妻婚姻時間較短,並且迷戀程度與婚姻質量呈現出輕微的負相關。
為什麼我們會把婚姻當做愛情的墳墓?
我認為,有以下三個原因:
一、總認為迷戀才是愛情的表現
迷戀不只是「愛得過火」那麼簡單,可以説它與我們熟知的浪漫之愛完全不同,帶有很大的偏執成分與強迫行為。
而在我們的愛情觀中,好像越迷戀越浪漫。很多人都會對愛情有類似的觀念——「我得是他的全世界」、「她必須時刻為我考慮」……殊不知無論多麼熱烈的愛情,終究不是一個人生活的全部,迷戀在短期內有利於感情升温,但從長期來看風險重重。
很多「愛情美滿」的戀人其實已經陷入迷戀之中,可想而知當他們步入婚姻,怎能不自掘墳墓呢。
二、愛情質量並沒有那麼好
前面有説過一個研究,與我們的常識不同,在整個家庭生命週期(築巢期、滿巢期、空巢期)中,愛情的強度只有少量下降。因此那些感情很好,但婚姻失敗的夫妻,也許他們的感情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好。很大程度是因為步入婚姻之前他們的愛情就已經有重要問題懸而未決,婚後的不美滿只是那些未解決問題的催化劑罷了。
三、除開愛情,影響婚姻的還有太多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車子和房子的問題,養育子女的打算,生活水準的變化,生活習慣的適應……其中的複雜,遠不是一句真愛無敵可以解決的。很多離婚的夫妻也許感情尚在,但不能容忍對方的地方已經不能用感情去撫平了。
最後,我想起一件小事。
我爸和我媽戀愛時,兩人常常在晚飯後一起去散步。前兩天一次晚飯後,他突然問我媽,高老師,我要去散步,要不要一起去?
我媽笑靨如花,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
我看着老兩口,心裏想,婚姻,才不是愛情的墳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