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能力差、專注力欠佳、情緒不穩定……近年來，越來越多孩子因為這些表現，被機構定義為“感統失調”，收費動輒數萬元的感統訓練課程隨之而來。然而，記者調查發現，看似專業的課程背後，卻是門檻並不高的師資來源。五花八門的資質證書，也存在大量水分。
報課
季度課包收費近四萬元
“提升專注力，學習無憂慮”……在一家商場裏，主打兒童運動感統訓練的機構正火熱招生中。
“現在好多孩子運動能力都不怎麼好，專注力也不行，你去看小學一年級，班裏好多孩子都坐不住、不聽講、丟三落四，這些其實都是感統失調的表現。”得知記者有意諮詢感統訓練課程，工作人員立即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上幼兒園出現分離焦慮是觸覺失調的表現，走路跑步容易摔跤是本體失調的表現，上躥下跳小動作多是前庭失調的表現。”在他的描述下，似乎大多數孩子都能跟“感統失調”沾邊兒。
“我們會根據孩子的情況制定訓練規劃，大廳這邊的教室主要用來鍛鍊跑、跳、爬等大運動，另外還會有專注力訓練等。”工作人員稱，每節課的時長會從45分鐘過渡到1個小時，一對一課程單價在300元左右，一對多課程單價在200元左右。課時包從20課時到140課時不等，一對一課程收費從六七千元到三四萬元不等。
“140課時聽起來好像挺多，但其實上不了多久。”工作人員解釋稱，“一週建議至少來三次，剛開始每次一課時，後面每次兩課時。有的孩子幾乎天天來，140課時可能兩三個月就上完了。”
在另一家機構，感統系列課程被視為兒童康復訓練中的一項內容。“無論是否在醫院診斷過，都可以來上課。”工作人員稱，醫院通常會診斷孩子是否存在感統失調、發育遲緩，或者有沒有自閉症、多動症等，而機構更側重於能力方面的評估。
“我們這裏有一些表格，結合跟家長溝通以及孩子跟老師互動的情況進行評估。”據工作人員介紹，機構開展一對一課程前，會先判斷孩子究竟是信息接收等本身的感覺處理有問題，還是基於感統方面的大運動或者精細運動協調有問題。“如果是基礎的感統，比如前庭、本體、觸覺失調的話，就先以基礎的感覺刺激為主。”
從師資力量來看，這裏專門從事感統訓練的老師只有一到兩位。“一個課時是40分鐘，具體上課頻率因人而定，一般來説是週一到週五每天兩個課時，如果情況沒有那麼嚴重，也可以考慮隔天來或者週末來。”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機構有44節的體驗課包，也有132節的季度課包。
“一個季度按66個工作日來計算，原價每節300元，季度課包首次購買打9折，算下來一個季度大概是35640元。後面續費的話，就要按照原價，也就是一個季度39600元。”工作人員稱，也可以考慮半年課包，“打八五折，算下來半年是6萬多，比季度課包要划算一些。”
招聘
零基礎非專業也能入職
支付了高昂的培訓費用，是否一定能得到專業的訓練？記者調查發現，感統訓練師入行門檻並不高。
在招聘網站上，多數機構在任職要求明確寫出“大專及以上學歷，特殊教育、學前教育、兒童康復、心理學等專業優先。”不過，多家機構招聘人員表示，可以接受非相關專業、無相關經驗的應聘者，機構自行培訓後即可上課。
一家連鎖機構招聘人員稱，他們接受沒有相關經驗的教師。“入職就進行帶薪培訓，還有教師一對一帶，不用擔心上崗問題。”另一家少兒綜合格鬥訓練館在感統訓練老師的招聘中，要求應聘者“負責針對自閉傾向、發育遲緩、感統失調等兒童提供服務；根據兒童發展評估，制定個性化的訓練目標和計劃，以一對一或一對多的方式，進行個性化康復治療等”，但崗位要求中卻明確表示“學歷不限”。
記者以應聘者的身份來到一家感統訓練機構。招聘人員稱，他們招的感統老師多為學前教育、心理學、體育等專業畢業，也有老師學的是藝術類專業。“老師進來我們都會進行培訓，培訓週期是1個月左右。”據這位招聘人員介紹，培訓包括理論知識、實際操作和聽課、評課、磨課三個階段。經過培訓、通過考核的老師就可以上課了。
除了感統訓練相關的知識和技能，該機構還對入職後的老師進行了另一項培訓——銷售。
“主要崗位是老師，但也具備銷售的能力。”該機構負責人提到，此前專門針對促銷活動進行過簡短的培訓，還要開展標準化的銷售培訓。“我們中心基本變成了‘教銷一體’。”該負責人説。招聘人員向記者解釋，感統老師的工資除了底薪和課時費兩項基礎項目，還有轉介紹、續費等帶來的提成。“轉介紹就是你上得好，家長覺得有效果，再介紹其他孩子來上課。”
對於續費，老師們則掌握了一套話術。“跟孩子家長説，孩子是什麼情況，根據這種情況還需要上多少課程，你看還要不要上？”該機構負責人向記者講解道，如果家長説考慮考慮，那就提出現在剛好有優惠活動，詢問家長要不要“先佔上”。在這樣的循循善誘下，一些原本猶豫的家長選擇了付費。“家長有超過50%的意願，加上優惠，再加上專家‘踢’一下，就成了。”該負責人説。
考證
資質證書刷題庫都能過
教師資格證、高級私人健身教練證書、中國跆拳道會員……在點評網站上，一些感統老師的宣傳頁面顯示通過了“平台認證”，他們用於職業認證的證書五花八門。
到底有沒有一項考核，能認定感統訓練師的資質和水平？記者向幾家從事“感統訓練師”相關培訓報考工作的機構進行了諮詢。一家機構聯繫人發來的介紹顯示，線上培訓課程內容包括感統基礎理論、感統訓練實操培訓、感統能力評估培訓等。學習3天后即可隨時參加線上考試，一般一個月內即可拿證。“不需要學歷要求，只要你肯學習，小學文憑都可以。”
“學習時間不做要求，開通一週之內就可以考試了。課程是理論的一些東西，可看可不看。”對於課程內容和考試，另一家機構的工作人員則介紹得更為直白。“課分兩部分。一部分是PPT，都是理論的，不計學分；另一部分是視頻課，把它刷一刷，就算學分了。全程有老師指導，也有一個題庫，覆蓋80%左右的題。考試前把題庫刷一刷，基本上都能過。”
該商家提供的證書照片中顯示，證書全稱為“職業技能在線學習證書”，發證單位是教育部教育技術與資源發展中心（中央電化教育館）。
除此以外，這些機構推薦的證書還有職業人才測評中心頒發的“職業技能證書”、中國管理科學學會培訓中心的“專業能力培訓證書”、職業教育管理專業委員會的“專業人才技能培訓證書”……培訓考試費用為980元到1600元不等，有些機構明確表示“提供精準題庫”“證書包通過”。
不要求學歷、培訓時間短、考試靠刷題……這些證書到底能有多大含金量？
“國家通用”“國家事業單位頒發”“網上可以查詢”……幾家機構工作人員都強調證書的“權威性”。一位客服稱，上崗就業、升職加薪、招標投標、辦營業執照都可以用。然而，從這些證書的名稱即可看出，它們僅能證明學過相關課程，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從業資格證書。
其中，“職業技能證書”的發證單位職業人才測評中心官方網站首頁提示，“職業技能證書”是持證人學習並掌握該職業技能的證明，不得等同於職業資格證、從業資格證等資格類證書使用，僅作為持證人在就業、創業時的一項參考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