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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年,剛被任命為禮部尚書但還沒來得及上任的吳鍾巒坐船護送黃宗羲(1610-1695)回老家,船行出二十餘里後,舢板船在一個接一個迎頭打來的波浪中艱難地航行。黃宗羲讓吳鍾巒不要再送了,或許是亂雲飛渡中的生命如飄之感擊中了他心底裏柔軟的一角,兩個失意的文人在浩淼無邊的海上相對大哭了一場,依依作別。
黃宗羲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地迴轉老家。從這年六月得知逃往福建的魯王回浙的消息,至海上赴行朝,到此番請辭歸家,左副都御史黃宗羲在海上居留的日子不過兩月,對復興故國的信心卻在這兩個月裏讓人吃驚地由振奮走向了頹敗。許多年後,黃宗羲在一本叫《魯紀年》的小書裏如是回憶那時候舟楫生涯的窘迫狼狽:一幫淚眼相對的故國遺臣自比安史之亂時的杜甫,“實不及甫,而愁苦過之”。漂泊海上的日子,每天早上起來洗臉,只一點點的水,睡在逼仄的船上,就像躺在棺材上一樣,真是説不出的悽惶。
話説黃宗羲陳情請辭的理由是為了照顧家中老母。這年夏天,被激怒了的大清帝國朝廷向地方各級督撫府台發佈命令,凡有不肯歸順的明朝遺臣,將其家族情況悉數記錄上報。黃宗羲聽到這一消息,“方寸已亂”,於是向上奏請回家。誰都看出得這只是一個堂皇的逃跑藉口,但請辭既頂着孝道的美名,自無不準之理,於是黃宗羲得以體面地逃跑。
此時的浙東戰事還呈膠着狀態,大清帝國要把散佈在天涯海角的殘明勢力像擠幹海綿裏的水一樣一點點地擠出去。不久前,黃宗羲就親身經歷了被大隊清兵圍困孤島的厄境。那次要不是蕩胡伯阮進率百餘艘樓船來救,魯王朱以海和他的臣下們早就死過幾回了。
黃宗羲著的《明夷待訪錄》
快五年了,從錢塘江邊打到四明山上,又從山上打到海里。越打越糟,越打越爛,敵人在一天天好起來,我們在一天天爛下去,這仗還怎麼打?黃宗羲突然想明白了:眼下局勢,就像一隻失去了槳的船放入大海,傾覆是遲早的事了。這是他在行朝的兩個月裏惟一想明白的事。
就像當初參加抵抗運動是情勢所迫,眼下趁尚未覆舟早早上岸,也是因勢所變。對於從少年時代起就熟習中國歷史的黃宗羲來説,世事如棋局,總不脱一個勢字。理勢合一,這才是做人的大境界。
黃宗羲此次返鄉,除了兩個月後勉強應魯王之請和馮京第一起去了一趟日本長崎請求派兵支持,以後的幾年裏,他基本上生活在老家餘姚。間或有出行,也是訪書問友,無關時局的。而且少則三五日,多則半旬,很快就回轉。1649年在黃宗羲的一生中因此成為一道分水嶺。從這年起,他對收拾那片殘山剩水已沒有了多少興趣,説白了,事已至此,大好河山誰來坐已是愛新覺羅氏與朱氏宗室的事。
從前線秘密潛回的黃宗羲在鄉下沒過幾天太平日子,亂世中蜂起的盜賊使他只得奉着老母搬進餘姚城居住。大清帝國的剃髮令早在四年前就已經頒佈,不遵命令者就要視同逆寇施加重典,故國衣冠是穿不成了,權宜之計,後腦勺憑空多出一條辮子來也是沒奈何的事。第二年開春,他又晃盪着那根長辮子去了寧波。這一回是為了營救他陷身牢獄的二弟。二弟宗炎是一個堅定的抵抗分子,多年來跟隨馮京第的部隊轉戰山海,不久前戰事失利被捕,關押在寧波。黃宗羲在他的同門兼好友萬泰的幫助下,設計救出了二弟。值得一提的是出獄後的宗炎,並沒有就此做一個太平百姓,依舊還是個勃勃欲動的危險分子,時過不久他一打聽到打散了的馮京第舊部重新集合的消息,就急忙趕去投奔,老母的眼淚和大哥三弟費盡唾沫的挽留也沒有能阻止他。
但他的大哥是打定主意不趟明王朝的那灘子渾水了。好友瞿式耜得知黃宗羲秘密潛回老家的消息,在去廣西投奔永曆皇帝的路上順道造訪了他,邀他同行。瞿式耜還頗為樂觀地估計,只要一聽到永曆在廣西登極的消息,各省就會爭相呼應,“奮起義師,迎鑾接駕”。黃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同樣是家有高堂這個理由。
這年三月,天氣剛剛回暖,黃宗羲有一次較長時間的出行,北上常熟拜訪錢謙益夫婦。錢謙益那年已快七十歲了,剛剛吃了一場官司被他夫人營救出獄,儘管在帝國朝廷他只做了半年禮部侍郎就稱病南歸,但這個紙扇上的血跡一樣觸目的污點讓這個前東林領袖一想起來就心裏發堵。舉世滔滔,除了一片苛責,有誰解他以一己之身的屈辱避免江南文化受更大浩劫的心曲?一邊是既怨且恨,一邊是寂寞歲月中的故國之思,幸虧有美婦在側,再加絳雲樓裏多年搜求下來的一大堆藏書,這個為人詬病的半截老人才這麼賴活於世。而他那個有着出色姿容的夫人,據傳那時已經賣盡了多年積攢下來的珠寶首飾,秘密資助着一支五百人的秘密武裝,這支隊伍曾被錢謙益戲謔地稱為“五百羅漢”。
黃宗羲講學處—寧波白雲莊
在拂水山莊絳雲樓下,黃宗羲受到了莊主和莊主夫人柳如是的熱情款待。據他觀察,這一對老夫少妻並沒有如外界傳言的出現了不可彌補的裂縫,只是兩人的年齡似乎顛倒了過來,錢什麼都聽他的夫人的。這對夫婦在經歷了那麼大的家國之變後的不離不棄相濡以沫讓他感動。可以想象他的造訪給垂老的錢謙益帶來了多大的驚喜。黃宗羲東林遺孤和抗清義士的雙重身份,燃起了錢謙益滔滔不絕説話的願望。黃住在山莊的那幾天,成了這個孤獨的老人餘生中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而亂世中的那一脈書香——關於書,他們有多少的話好説啊——則讓這兩個年齡懸殊的文人(錢謙益大黃宗羲二十八歲)的眼裏跳躍起快活的火光。他們約定,來年春暖花開,黃即來拂水山莊長住,為期三年,兩人一起做個讀書伴侶。這個倡議自然得到了頗多男兒氣的柳如是的支持和熱切的呼應。以一個女人特有的細心,她還授意丈夫以一種不至讓人難堪的方式資助給了黃宗羲一筆錢,以作他來回的盤纏。
歸後不久,黃宗羲在寫給錢的一首詩裏如是回憶盤桓拂水山莊的那幾日留給他的美好記憶。可惜的是還沒等到黃宗羲踐約,這年十月,絳雲樓的一場大火把樓內的宋梓元刻悉數化為一縷雲煙。書已成燼,盟約落空,讓黃宗羲一想起來心裏就隱隱作痛。在晚年寫作《思舊錄》時,檢點往事回首平生,他還對此事不能釋懷。
到了第二年九月,從舟山方向傳來的消息,那個草台班子一般搭就的山水殿堂已經土崩瓦解,太傅張肯堂死了,好友吳鍾巒死了,定西侯張名振和兵部右侍郎張蒼水護衞魯王殺出重圍流亡到了廈門、金門一帶。這一消息幾乎是預料中的,只是它在兩年後的秋天才姍姍而來似乎捱得太長了一點。
黃宗羲墓
有消息稱,清軍攻舟山時,張肯堂坐鎮留守。城破時,張的全家及僕傭共二十七人全部在官邸的雪交亭下自殺。黃宗羲在海上的那幾年,曾不止一次經過那個有着美麗名字的亭子。他清楚地記得,亭的左邊種着梅樹,右邊植着梨樹,每年花開時節,連枝接葉,潔白勝雪。張肯堂把自己和全家的性命獻祭給了一個走向窮途末路的王朝,他手植的一梅一梨卻安然無恙。黃宗羲接下來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這兩棵樹移植到了老家黃竹浦,並在寓所旁邊築了個小亭,也稱作雪交亭。他以這一富於象徵性的舉動表示了對死節之士的敬仰。
1654年,當張名振的部隊如同一次虛假的亢奮直抵南京城下,他派出的一名信使在天台被捕,審問中供出的聯絡名單中有黃宗羲的名字,朝廷於是下令逮捕。在接下來公佈的一份通緝名單上,黃的名字列在第一位。這一時期,為了躲避搜捕他不得不四處搬家,先是住在黃竹浦,後移居柳下,再移居化安山的龍虎草堂。後來他這樣回顧這一時期顛沛流離的生活:
自北兵南下,懸書購餘者二,名捕者一,守圍城者一,以謀反告訐者二三,絕氣沙者一晝夜,其他連染邏哨之所及,無歲無之,可謂瀕於十死者矣。
東躲西藏的日子裏,他寫了一篇《孤鴿賦》,把自己比作一隻離羣的鴿子,以寄託遺民心情。“舉頭而望乎天外”,“若有所期而相待”。可是他等來了什麼呢?壞消息一個連着一個。當“待”終無可待,遺民各以其方式,表達了面對無可更改的事實的反應。
那時往來的也多是隱世的遺民。老朋友萬泰,是寧波的一個世家子弟,當他獲得舉人的學位並向更高一級的進士資格努力的時候,明朝就滅亡了。對前朝的眷戀使他對新政權採取了一種不合作態度,這使得他形廢神死,生活一度困苦到幾乎斷炊的地步。他惟一的嗜好就是與人縱談閩粵滇黔的戰事,即便是民間訛傳的南明軍隊取得勝利的虛假消息都會讓他奔走相告,咀嚼不已。十多年來,他和黃時相過從,每年都要來黃竹浦幾次,以至於他從寧波東來的船成了黃竹浦的一景。若干年以後,他把黃宗羲請到寧波城裏教導他的八個兒子。
起初在萬泰家裏組織講會,後來遷到延慶寺作為講學場所。因黃宗羲講學論述廣泛,見因解獨到,來聽他講學的人越來越多。萬泰索性將自己在管江岸的萬氏墓莊的房子讓出來,建立甬上證人書院。黃宗羲在寧波講學外,還經常被邀請去紹興、海寧、崇德、餘姚等地去講學,被譽為當代大學問家。
清代康熙皇帝聞黃宗羲之名如雷貫耳,接連兩次召他去京擔任傅學鴻儒的官,都被黃宗羲回絕了。違抗聖旨,是要殺頭的。但黃宗羲為了表示自己的決絕,就在父親的墓邊,營建了自己的墓穴,在裏面放了一張石牀,決心以死抗旨。過了幾年,康熙皇帝準備纂修明史,又想起了黃宗羲,以為最合適的人選非他莫屬。於是又下了一道聖旨,要黃宗羲進京去主持史局。欽差到了餘姚,消息很快到化安山。黃宗羲聞報,即寫下了一份遺囑,吩咐兒子黃百家:欽差來時,將此呈上。説是黃宗羲死了,已留遺囑在此。隨即手撐雨傘,腳踏麻鞋,意思是頭不頂清朝的天,腳不蹭清朝的地,獨自走進墓穴,躺到石牀上。
餘姚四先賢故里碑亭,其中有關黃宗羲的楹聯為:“孝子忠臣祀典千秋列東廡,儒林道學史家特筆著南雷。
第二天,欽差大臣鳴鑼開道,來到化安山。見黃百家披麻戴孝出來迎接,對欽差道:家父前日辭世,現有遺囑在此!欽差接過一看,見上面寫道:明史未修,宿願未遂。日後朝廷開設史局,門下萬季野和小兒百家可當此任。欽差雖知其中有異,且喜有萬季野、黃百家可替代,同樣可以回覆聖旨。於是便帶着二人上京去了。
黃宗羲待欽差走後,便從墓穴中出來,專心著書立説。一直活到八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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