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唐太宗的開掛人生,誰最有資格來點評?

由 撒宏才 發佈於 經典

對於唐太宗李世民的文治武功,歷代的人都喜歡論個是非長短。當然,大家也都有“論”的權利,白髮漁樵坐對一壺老酒,也能把“古今多少事”,都暢飲在笑談中。


但要論説帝王,一般人怕説不到點上。不説老百姓沒有資格,也不説一般文士沒有那個眼量,就好比王某人説先定個一個億的“小目標”,差點就把初入職場的小白們驚個跟頭。普通人對於十萬塊錢還有個大致的概念,對於一個億甚至十個億完全懵懂。所以要論千古一帝的事,應該聽聽帝王將相們怎麼説。他們大致能量相當,經歷過類似的風雨,見識過類似的場面,眼界開闊,所以他們的話更具有可參照性。

一般百姓的看法大致來自於經過加工的文學作品,一般文人的月旦評大致都有侷限,所以當不得真,視為清風過耳就行了。就好比玄武門事件,宋儒如朱熹等人一直在指責唐太宗不孝不義,甚至是個歷史罪人。但是唐太宗在《貞觀政要·君道》中説:“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他一手創建了強盛的大唐王朝,那在老百姓和親屬的天平上,孰輕孰重?宋代的儒家老朽們不看大勢大局,只追究細枝末節,評判自然有欠公允。


朱熹先生像

當年齊桓公也殺了公子糾,一樣是殺兄弟,孔子他老人家並沒有指責他。所以,孔門後人朱熹在這點上難免受空談之譏,他指責唐太宗:“一切假仁借意以行其私。”這跟其他喜歡説點風涼話或者故作驚人語的文人差別不大,看官大可以呵呵而過。

帝説:有君天下之德而安萬世之功

不説太宗以後的唐朝皇帝對他當然是頂禮膜拜的,五代後周世宗柴榮開拓出一片江山,也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他把唐太宗當成了一面鏡子,他這樣來勵志:“昔唐太宗定天下,未嘗不自行,朕何敢偷安!”


開啓了“仁宗盛治”,被盛讚為“君子滿朝”的宋仁宗提起唐太宗來也是欽服不已:“嘗讀《貞觀政要》,亦云:‘太宗言任人必以德行、學業為本。’”

《金史》中記載,金朝君臣也都把《貞觀政要》當做治國必讀之書。金熙宗對大臣説:“朕每閲《貞觀政要》,見其君臣議論,大可矩法。”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更看重太宗的“武功”,橫行天下的他對太宗如此推崇:“欲安邦定國者,必悉唐宗兵法。”


明太祖朱元璋能看上的人不多,在歷代皇帝裏他最看得起的恐怕也是唐太宗,這從他的祭辭中可以看出來:“惟唐太宗皇帝英姿蓋世,武定四方,貞觀之治,式昭文德,有君天下之德而安萬世之功者也。”

明成祖視唐太宗為偶像,終生以唐太宗自勵自比。勵精圖治,一心想當明君的明憲宗成化帝朱見深挺有意思,他在佩服之餘,似乎對唐太宗的為人還有點微詞:

“三代以後,治功莫盛於唐,而唐三百年間,莫若貞觀之盛。”“太宗在唐為一代英明之君,其濟世康民,偉有成烈,卓乎不可及已。所可惜者,正心修身,有愧於二帝三王之道,而治未純也。”


清代開啓康雍乾盛世的康熙大帝不同於成吉思汗,他更看重太宗的“文治”:

“朕觀古來帝王,如唐虞之都俞吁咈(注1)、唐太宗之聽言納諫,君臣上下,如家人父子,情誼浹洽,故能陳善閉邪,各盡所懷,登於至治。”


羨慕唐太宗手下有那麼一大批能人而且君臣能夠相處得像一家人,所以康熙對待官員稍失之於寬,以至於後期貪腐成風,給兒子雍正留下了一個棘手的攤子。

王説:風教遐被,德澤遠洽,殊方異域,慕化稱臣

唐太宗畢竟是唐太宗,幾千年就這麼一個。他的功過,這些王族的評價也大有可觀。

五代後唐的第三位皇帝唐閔帝李從厚是太宗的忠實粉絲:

“閔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廷訪學士讀《貞觀政要》、《太宗實錄》,有意於致理。”


與唐太宗幾乎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印度戒日王,是印度古典文化的集大成者,以他局外人的觀點來看,也很有説服力:

“有秦王天子,少而靈鑑,長而神武。昔先代喪亂率土分崩,兵戈競起,羣生荼毒,而秦王天子早懷遠略,興大慈悲,拯濟含識,平定海內,風教遐被,德澤遠洽,殊方異域,慕化稱臣,氓庶荷其亭育,鹹歌《秦王破陣樂》。聞其雅頌,於茲久矣。”

遼皇子耶律雅裏“每取唐《貞觀政要》及林牙資忠所作《治國詩》,令侍從讀之。”。


明代規定將《貞觀政要》與《尚書》、《春秋》、《資治通鑑》等書列為皇太子必讀之書。

宋朝祭唐太宗昭陵詞:

“天命聖智,率其雄傑,補其裂,紉其絕,續其歇,益其竭,東西南北,張再造之乾坤,春夏秋冬,皎重新之日月,功有如是之大者,唐太宗文皇帝者哉!文皇未起兮四維如毀,文皇既位兮八荒如砥,文皇之跡兮炳如丹青,文皇之功兮配於天地!”


最不可理喻的是偏安一隅的宋高宗,他批評唐太宗説:“誇大而好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唐太宗誇大也有誇大的資本,你如果能在遺民的眼淚裏北伐功成,奪回中原,重塑大宋雄風,再説這話也未遲。

宋高宗按説也應當歸於“帝”一類,但是論他的疆土和見識,太史叨叨令將他降級為“王”。

將相説:後世人主好學者莫如唐太宗

歷代開國皇帝草創時期急需深謀遠慮之士,也需能征慣戰之將,風雲際會,君臣相遇,成就一段蓋世傳奇,這一點唐太宗做到了;開國之後,寶座坐穩了,並不亮屠刀殺功臣,讓後世人寒心,這一點唐太宗也做到了。


對於李家老二唐太宗的開掛程度,歷朝歷代的將相們當然也各有説法。

魏徵錚錚鐵骨,每次冒着生命危險直諫,他對唐太宗的要求達到了歷史最高標尺:“恥君不及堯舜”,這話不是魏徵自己説的,而是與他同朝為官的初唐四大名相之一的王珪説的,雖然只有短短的六個字,但確實是肺腑誠摯之言,這一代君臣的追求和胸襟都讓人追慕不已。


徐鉉是五代至北宋初年的翰林學士,曾經任職吏部尚書。他認為唐太宗把一個“德”字和一個“禮”字做到了極致:

“昔我太宗文皇帝革暴隋,一宇內,屈已濟物,虛心納諫,故四夷君長,歷代不賓,稽顙闕下,可謂德矣。聲明文物,垂三百年,絕而復續,可謂禮矣。”


從祀於孔廟,被尊稱為“先儒司馬子”的北宋名相司馬光看法如下:

“太宗文武之才,高出前古。蓋三代以還,中國之盛未之有也。”又讚歎:“驅策英雄,網羅俊義,好用善謀,樂聞直諫,拯民於水火之中,而措之衽席之上,使盜賊化為君子,呻吟轉為謳歌……”

歐陽修不僅是文壇領袖,又曾任樞密副使至參知政事,他的讚美直接而熱烈:“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


真德秀不僅是宋代理學的正宗傳人,也曾經官拜參知政事,雅望非常,他的觀點是:“後世人主好學者莫如唐太宗,貞觀之規模不可以不復。”


南宋的理學家陳普仍然對太宗晚年的征伐頗有微詞:“文皇仁義播敷天,李氏無倫三百年。末路荒唐如煬帝,蜀江更起度遼船。”

這一點,身為宋末三傑之一的文天祥批評得更直接:“太宗全不知道閨門之恥、將相之誇,末年遼東一行,終不能以克其血氣之暴,其心也驕。”

明初開國宰相李善長對唐代制度推崇備至:“漢《九章》為宗,至唐始集成。今制宜遵唐舊。”


晚清“中興第一名臣”,有人推崇為千古第一完人的曾國藩也有一番獨到見解:

“自古英哲非常之君,往往得人鼎盛。若漢之武帝,唐之文皇,宋之仁宗,元之世祖,明之孝宗。其時皆異材勃起,俊彥雲屯,焜耀簡編。”

唐太宗曾作《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其中就有對自己的評價,雖然難免自謙,但相對還是客觀的:


“汝當更求古之哲王以為師,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於上,僅得其中;取法於中,不免為下。吾居位已來,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絕於前,宮室台榭屢有興作,犬馬鷹隼無遠不致,行遊四方,供頓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顧我弘濟蒼生,其益多;肇造區夏,其功大。益多損少,故人不怨;功大過微,故業不墮;然比之盡美盡善,固多愧矣。”

注1:都俞吁咈(dū yú xū fú)籲,不同意;咈,反對;都,讚美;俞,同意。本以表示堯、舜、禹等討論政事時發言的語氣,後用以讚美君臣論政問答,融洽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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