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1616年努爾哈赤建立後金政權開始,至1919年末代皇帝溥儀退位,在這前後296年的清朝發展歷史裏,一共經歷了12位君主,分別是太祖高皇帝努爾哈赤、太宗文皇帝皇太極、世祖章皇帝福臨、聖祖仁皇帝玄燁、世宗憲皇帝胤禛、高宗純皇帝弘曆、仁宗睿皇帝顒琰、宣宗成皇帝旻寧、文宗顯皇帝奕詝、穆宗毅皇帝載淳、德宗景皇帝載湉以及遜帝溥儀。
然而,除了人們熟知的這“清朝十二帝”外,還有一位在其去世後被追封的“皇帝”,只不過這份皇帝的稱號與殊榮僅僅存續了兩個月就遭到了廢黜,並且被進行了極為嚴厲的清算與報復,直到一百多年後才得以平反。
這位被“開除”的清朝“皇帝”,就是被乾隆皇帝評價為“定國開基,成一統之業,厥功最著”,並且在順治朝初年成為整個大清王朝實際統治者的睿親王多爾袞。
皇太極去世後,多爾袞逐步成為大清王朝的實際統治者。
崇德八年,清太宗皇太極去世,由於其在生前並未就繼位人選問題做出任何安排,隨即上演了一場持續長達27天的皇位爭奪戰。
起初,皇位的爭奪是在皇太極長子、肅親王豪格,以及皇太極之弟、睿親王多爾袞之間展開。
此時的豪格,除了其本身坐擁的正藍旗外,還獲得了皇太極生前親領的兩黃旗的支持;由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兄弟統領的兩白旗則是全力支持多爾袞。從力量對比上來看,雙方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同為繼承皇太極皇位的熱門人選。
而就在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統領兩紅旗的禮親王代善以及統領鑲藍旗的鄭親王濟爾哈朗,也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支持豪格。可豪格卻在幾乎已經穩操勝券的情況下,大言不慚的説了一句:
“我福小德薄,焉能堪當此任。”
多爾袞兄弟瞬間對豪格展開了反攻,局勢重新陷入僵局之中,並且兩黃旗與兩白旗已經摩拳擦掌,暗中部署,有了爆發火併的跡象,就連參加御前會議的眾位親王和郡王都遭到了索尼、鰲拜等人的武力逼宮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下,鄭親王濟爾哈朗提出,既不選擇豪格也不選擇多爾袞,而是由皇太極的第九子福臨登基。這一方案也得到了包括豪格與多爾袞在內的所有人的一致同意,就這樣,年僅五歲的福臨登上了皇位,這便是後來的順治皇帝。
與此同時,濟爾哈朗與多爾袞共同成為輔政王,地位上濟爾哈朗在前,多爾袞在後,兩人共同輔佐幼主順治。
然而從這個時候開始,多爾袞便利用一系列手段打壓政敵與對手,進而將大權全部掌握到了自己手中。
首先,就是極力打壓鄭親王濟爾哈朗。
其實,自順治皇帝登基開始,自知謀略與心計不如多爾袞的濟爾哈朗已經主動選擇了退讓,他不僅“自降”地位甘於排在多爾袞之後,更是承認了多爾袞在朝堂上的絕對話語權。可即便是如此,濟爾哈朗畢竟是皇太極時期權勢和地位僅次於代善的存在,有着很高的勢力和威望,遭受多爾袞的打壓也就在所難免。
順治四年二月,多爾袞以濟爾哈朗建築府第逾制,擅自使用銅獅、銅龜、銅鶴等為由,將其踢出了輔政序列,並且讓自己的弟弟多鐸成為新的輔政王,濟爾哈朗也就此告別了權力中心。
其次,多爾袞對兩黃旗實施了“分化瓦解”。
在皇太極去世後的皇位爭奪戰中,以索尼、圖賴、圖爾格、拜音圖、何洛會、譚泰、冷僧機等人為代表的兩黃旗高級將領,是豪格的堅定擁護者與支持者,而此時他們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多爾袞打壓的目標。
多爾袞對於這些兩黃旗的高級將領採取了軟硬兼施、剛柔並濟的手段,而在多爾袞的高壓態勢下,拜音圖、何洛會、譚泰、冷僧機等人先後“叛變”,投靠了多爾袞。而不願意屈從於多爾袞淫威之下的索尼和鰲拜,則遭到了多爾袞極為嚴厲的懲治,索尼被髮配到盛京看守皇陵,鰲拜則是先後三次險些被多爾袞直接處死。
就這樣,兩黃旗在朝堂上的勢力徹底被瓦解,此舉不僅讓多爾袞最大的政敵豪格失去了最為重要的支持力量,同時也為其大肆發展兩白旗勢力打通了道路。
再次,就是對豪格痛下殺手。
起初,多爾袞本想借助何洛會的告發,趁機整死豪格,可最後因為順治皇帝“涕泣不食”,豪格得以保全性命。
順治三年,豪格被封為靖遠大將軍,帶兵前往四川以平定張獻忠的大西政權。歷經兩年的征戰,豪格不僅蕩平了大西政權,還親手射殺了張獻忠,就此立下了不世之功。
順治五年二月,豪格回京,卻隨即被多爾袞以冒功領賞以及用人等罪名下獄,並且在這一年的四月,其在獄中被折磨致死。而在其去世後不僅其統領的正藍旗為多爾袞所得,就連其福晉都為多爾袞以及阿濟格搶走。
就在多爾袞不斷打壓政敵與對手的同時,他還不斷提升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一方面,多爾袞不斷為自己累加着封號。
順治元年,多爾袞晉封為“叔父攝政王”,從“輔政”到“攝政”,再將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同時,地位上更是牢牢壓制住了濟爾哈朗。順治四年,多爾袞又成為了“皇叔父攝政王”,並且第二年、也就是順治五年,再度脅迫順治皇帝加封其為“皇父攝政王”,與此同時,他還將皇帝的玉璽、印信全部帶回府中,將自己徹底凌駕於順治皇帝之上。
另一方面,多爾袞還不斷抬升兩白旗的地位。
多爾袞在南下征討李自成、張獻忠,以及蕩平南明小朝廷的過程中,基本都是安排其兩個兄弟,即英親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統領,並且大肆任用兩白旗的將領和官員,包括蘇克薩哈在內的一眾的多爾袞親信佔據了朝堂大半,對其他幾旗形成了勢力上的壓制。
一邊是不斷打壓政敵與對手,一邊是不斷提升自己以及所屬部眾的地位,再加上這一時期的多爾袞對於順治皇帝幾乎採取了放任自流的態度,使得多爾袞完全掌握了朝局走勢,成為了大清王朝實際上的統治者,而這一時期在歷史上也被稱為“多爾袞專政時期”。
多爾袞當上“皇帝”僅僅兩個月之後,便就迅速隕落了。
多爾袞的攝政專權,大肆打壓對手、排除異己,使得各方勢力之間的矛盾也在悄然形成並且不斷激化。
其一是順治皇帝本人與多爾袞之間的矛盾。
多爾袞的專政不僅剝奪了順治皇帝手中的皇權,更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不安全感,而與此同時,多爾袞在例如限制順治與孝莊太后接觸、控制順治皇帝學業等一系列事情的存在,這就讓順治皇帝本人在內心中對於多爾袞已經產生了極大的憤恨之情。
其二是多爾袞與滿洲貴族之間的矛盾。
不僅僅是多爾袞,包括禮親王代善家族的瓦克達、滿大海以及其他王公宗室,也皆遭到了多爾袞的打壓。不僅如此,多爾袞多度提拔兩白旗的將領和官員,也讓朝堂上的其他大臣頗有微詞。
其三就是兩白旗內部的矛盾也在逐步產生。
這其中不僅僅是多爾袞與他那個一心想要當“叔王”、但屢次遭到拒絕的兄弟阿濟格之間的矛盾正在不斷加深,隨着權勢與地位的擴展,兩白旗內部也早已不是多年之前的“鐵板一塊”了。
順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多爾袞死於古北口外的喀喇城,順治皇帝出城五里迎接多爾袞的靈柩,並且追封其為“懋德修道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廟號“清成宗”,還為其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事實上,順治皇帝所做的這一切,都是被當時在兩白旗中佔有主導地位的羅什和額克蘇等人脅迫而為之,並不是出自於他的真心。
果然當順治皇帝有了幫手與依靠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對多爾袞展開了清算,而這個讓順治皇帝期盼已久的人,便是被多爾袞扳倒的鄭親王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趁着兩白旗羣龍無首、相互政權奪勢之際,直接闖入多爾袞府邸,搶回了被多爾袞帶回家中的皇帝玉璽和印信,並主動擁立順治皇帝親政。
不僅如此,濟爾哈朗又聯合巽親王滿達海、端重親王博洛、敬謹親王尼堪等人,聯合向順治皇帝上奏,控訴多爾袞的“十六大罪狀”。
“昔太宗文皇帝龍馭上賓,諸王大臣共矢忠誠,翊戴皇上。方在沖年,令臣濟爾哈朗與睿親王多爾袞同輔政。逮後多爾袞獨擅威權,不令濟爾哈朗預政,遂以母弟多鐸為輔政叔王。背誓肆行,妄自尊大,自稱皇父攝政王。凡批票本章,一以皇父攝政王行之。儀仗、音樂、侍從、府第,僣擬至尊。擅稱太宗文皇帝序不當立,以挾制皇上。構陷威逼,使肅親王不得其死,遂納其妃,且收其財產。更悖理入生母於太廟。僣妄不可枚舉。”
而眼見風頭不對,原本是多爾袞親信的蘇克薩哈,主動選擇“賣主求榮”,不僅揭發了多爾袞的種種“罪行”,並且還對多爾袞的其他親信和黨羽進行檢舉,而這也極大的加快了順治皇帝清算多爾袞及其同黨的進程。
終於,在多爾袞僅僅被追封為“成宗義皇帝”兩個月後,順治皇帝親自下令“削爵、撤廟享、罷宗室、籍財產入宮”,並對多爾袞扒墳掘墓、挫骨揚灰,其所有黨羽也被盡皆清除,就連多爾袞之兄阿濟格也被圈禁後賜死。
至於多爾袞統領的兩白旗,其中正白旗由順治皇帝親領,至此皇帝親領鑲黃旗、正黃旗、正白旗的“上三旗”格局正式形成,而鑲白旗,則是被順治皇帝歸還給了肅親王家族世系,由豪格之子富綬統領。
至此,多爾袞僅僅兩個月的“皇帝生涯”就此宣告終結,其多年培植的政治勢力也在濟爾哈朗等人的強力打壓下,頃刻間土崩瓦解,而他本人更是被扣上了“圖謀不軌,陰謀篡位”的“帽子”,遭到眾人痛斥和非議。
直到乾隆四十三年,也就是在多爾袞遭到清算後的一百多年後,乾隆皇帝開始為多爾袞平反。
在乾隆看來多爾袞並沒有“謀逆之心”,只是因為其擅權專政引發了包括順治皇帝在內的朝堂上下的一致恐慌,才會遭到“誤解”。
“夫睿王果有異志,則方兵權在握,何事不可為?” “攝政幼年, 威福不無專擅,諸王大臣未免畏而忌之。”
就這樣,乾隆皇帝為多爾袞成功“翻案”,並且下令為他修復墳塋,“追諡曰忠,補入玉牒”,恢復其“睿親王”封號,由其後代襲承,還給予了配享太廟的殊榮,對於多爾袞功過是非的評價也就此蓋棺定論。
只不過,他的那個被追封的“成宗義皇帝”的稱號,不僅永遠不會得到恢復,甚至再沒有被清朝的後世皇帝與朝臣們所提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