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最牛官二代 因父親太過受寵 創下最快升官紀錄
晚清的第一場宮廷政變,“祺祥政變”,結局以兩宮太后和恭親王完勝,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和肅順“三奸”伏誅而告終。
據説政變發生之前,天空曾出現異象,
“八月朔旦,日月合璧,五星連珠”
,被認為是祥瑞之兆。到同治小皇帝登基那天,多日陰鬱的天空突然明朗,萬里晴空。有人讚歎道:
“於是權奸既去,新政如旭日初生,羣賢並進,內外協力,宏濟艱難,遂啓中興之治。”
看到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古人拍馬的功夫。老天出個太陽,也能拍出個剷除奸佞,同治中興。同時,在政變後處理一干涉事人等之奏表案牘的字裏行間,我們也能毫不費力地讀出四個字,成王敗寇。
成王敗寇是歷史的一般規律,但也有少數例外。比如項羽是失敗者,但在太史公的筆下,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西楚霸王,有情有義的悲劇英雄。因此,當失敗者們被機械地貼上一個個醜陋的標籤時,我們倒不必一味跟隨勝利者鸚鵡學舌,而可以有多一些自己獨立的思考。
有幾位政變的當事者,值得單獨拿出來談一談。其中之一,是一度受到咸豐皇帝重用,政變後遭革職流放的顧命大臣杜翰。
杜翰在“顧命八大臣”之中,不屬於皇親貴胄,官職不算最高,資歷也非最長,但卻是這個團隊中分量極重的一個人物。其中緣由,從肅順曾對杜翰説過的一句話中可以看出來:
“君誠不愧杜文正之子也!”
在當時的語境中,肅順這句話是表揚杜翰的,不過也側面點明瞭杜翰承父蔭得官的事實,是個“官二代”。實際上,杜翰應該算是“官三代”,因為他的祖父杜堮,也曾是官居卿貳的禮部侍郎。但真正給他們杜家光耀門楣的,則是杜翰的父親杜受田。
杜受田是咸豐皇帝的授讀師傅,因這一層關係,為後來杜家的飛黃騰達埋下了伏筆。這師徒二人比較著名的故事,是有一次道光帶着幾個兒子到南苑打獵,諸皇子都想在皇阿瑪面前展示自己身手,而當時還是四阿哥的咸豐卻一槍不發。道光問其故,四阿哥按照師傅的教導回答説:
“時方春,鳥獸孳育,不忍傷生以幹天和。”
聽了這句話,估計道光當時都震驚了:還能有這種操作?
因旗人尚武,一般來説,皇子皇孫打獵時收穫越多,越能得到皇帝的青睞。比如乾隆和道光兩位皇帝,就曾因打獵時在皇祖父面前表現出色而受賞,後來也成為了皇位的接班人。但杜受田教咸豐説的這句話實在太漂亮,道光此時心中忍不住浮現出無數個讚美之詞,最後憋出來一錘定音般的六個字:
“此真帝者之言!”
咸豐的幾個弟弟估計更是面面相覷。大家都在辛辛苦苦刷怪練級,而咸豐什麼都沒幹,只輸了從老師那學來的一段作弊碼,就輕鬆滿級通關了,你説氣不氣?
咸豐能登上帝位,杜受田起了很關鍵的作用,因此咸豐對這個師傅尤其感恩戴德。御極之初,咸豐便頒佈一道聖旨,用力地褒獎了杜受田。
“朕自六歲入學讀書,仰蒙皇考特諭杜受田為朕講習討論,十餘年來,啓迪多方,恪勤罔懈,受益良多。允宜特沛殊恩,以崇碩學。杜受田著賞太子太傅銜。伊父前人禮部侍郎杜堮年逾八旬,精神強固,詒謀遠大,濟美中朝。前蒙皇考賞給‘教忠篤慶’匾額,並賞頭品頂戴、太子太保銜。朕今復親書匾額頒給,以示篤念耆臣、推恩錫類至意。”
咸豐剛登基時,朝堂上多為道光舊臣,指揮得不是很順手,因此非常倚重老師杜受田。杜受田先是由工部尚書升為刑部尚書,不久又入閣拜相,任協辦大學士。《清史稿》杜受田傳記載,杜受田雖未入軍機,但
“國家大政及進退大臣,上必諮而後行”
,對整個政局有着巨大的影響力。比如起復林則徐為欽差大臣和廣西巡撫,便是出自杜受田的舉薦。
做官做到這個地步,杜受田一世榮寵,可以享之不盡。可惜的是,杜受田對此卻無福消受。咸豐二年(1852年),山東和江蘇發生水災,杜受田奉旨前往辦理賑災事宜。杜受田年事已高,加上車馬勞頓,
“在途觸暑染疫,(卻)力疾治事”,“疏陳而不言病”
,最終因在任上勞累過度,行至清江浦而病亡。
對杜受田的離去,咸豐皇帝傷心至極。從咸豐對老師遺疏的親筆硃批,以及辦理喪葬後事諭旨來看,咸豐對杜受田除了政治上的信任,還有更多的,是在感情上的依戀。
“憶昔在書齋,日承清誨,銘切五中。自前歲春,懍承大寶,方冀贊襄帷幄,讜論常聞。詎料永無晤對之期,十七年情懷付與逝水。嗚呼!卿之不幸,實朕之不幸也!”
“披覽遺章,不覺聲淚俱下,悲痛實深!回憶書齋景況,如在目前。奉使陛辭,情尤眷戀。”
在咸豐的一生中,恐怕考妣薨逝的悲痛,也不過如此。因此,杜受田身後的卹典,無一不是頂格或破格享受。先是特賜陀羅經被,追贈太師大學士,入賢良祠;後又跳過內閣擬請的步驟,直接由皇帝欽賜代表文臣最高榮譽的諡號“文正”。杜受田靈柩回京治喪,咸豐還特命恭親王領侍衞迎接,惇親王前往賜祭。咸豐自己也親臨祭奠,撫棺痛哭,淚灑當場。
還不盡的師恩,咸豐還要加倍地報答在杜受田的親人身上。當時杜受田的父親杜堮已年屆九旬,咸豐給他賞賜禮部尚書頭銜,並且“賞食全俸”,不僅升官,還提高了退休金。長子杜翰,待為其父守制期滿後,由檢討提拔為庶子。杜受田的三個孫子則一併被賜予舉人身份,可以直接參加科舉會試。
杜受田離世的最大受益者,就是他的長子杜翰。
杜翰是嘉慶十一年(1806年)生人,於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考上進士。杜翰通過“朝考”,入翰林院成為庶吉士後,經過三年的學習深造,又在“散館”考試中表現優異,留翰林院成為一名從七品“檢討”。
在接下來的五年中,杜翰除了被加恩外放為湖北學政外,一直都沒有升官。而杜受田死後,咸豐讓他回家守孝一年,就直接拔擢為右春坊右庶子。
詹事府庶子是正五品官員。杜翰本來正面臨着事業停滯的中年危機,沒想到一下子官升五級,開啓了官途上的第二春。
一個從七品的小官連升五級,在清朝自是少有,大家紛紛感嘆杜翰真是聖眷優隆。但咸豐表示,滴水之恩,我要湧泉相報,你們也太低估我的報恩之心了。過了不到一個月,咸豐的又一個舉動,讓滿朝文武都驚掉了下巴——杜翰被升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並受命
“辦理巡防事宜,稽查中書科事務,並充文淵閣直閣事。”
這一次,是連升六級。
這一個月升了十一級,杜翰可能自己都有點懷疑人生。而咸豐覺得這還不夠,馬上又讓杜翰正式遷為工部左侍郎,並任“軍機大臣上行走”。一般人初入軍機,都要先稱“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而杜翰並不需要學習,跳過實習階段,直接成為了掌握清政府中樞權力的“大軍機”。
按現在的説法,杜翰相當於從一個普通處級幹部,一下躍升為國家的核心領導層,他有足夠能力做好這份工作嗎?《清史稿》給出的回答是:
“翰勇於任事,甚被倚任。”
“勇於任事”,説明杜翰並非那種得過且過的好好先生,而是有擔當、有魄力的人,這點也是一個合格的領導所必備的素質。
更難得的是,杜翰不僅敢任事,而且還能任事,對待工作認真細緻,毫不含糊。《清史列傳》記載,杜翰在工部時,工部右侍郎愛新覺羅·國瑞參劾寶源局監督桂榮、王溥二人辦事含混,放任屬下剋扣匠人的工錢。但杜翰對衙門的事務非常瞭解,知道沒有此事,因此當國瑞找杜翰聯名上奏時,杜翰不肯會銜。
咸豐見國瑞的上疏中沒有同為工部侍郎的杜翰署名,詢問其故。杜翰回奏稱:
“(國瑞)所參該監督各款,皆系國瑞未到任以前,回明辦理之事,以與國瑞意見不合,故未會銜。”
後來咸豐派人調查此事,結果正如杜翰所言。
杜翰在政治上富有主見,也是個幹實事的人,這決定了他不可能是政治上的騎牆派。到咸豐後期,恭王和肅順的爭鬥趨於白熱化之時,杜翰堅定地倒向了肅順這一邊。這也許是因為兩人同在户部分任尚書和侍郎,作為同僚使得他們的關係更加密切。但更有可能的是,肅順鐵腕整飭吏治的一系列舉措,使杜翰將其視為了志同道合的政治夥伴。
後來咸豐皇帝駕崩,杜翰成為了“顧命八大臣”的一員。在這個團體中,焦佑瀛是筆桿子,杜翰則是嘴皮子,他抵制垂簾聽政的態度尤為激勵,頂撞地慈禧渾身發抖。因為杜翰在阻止垂簾聽政的鬥爭中尤其賣力,所以後來在鬥爭中落敗,慈禧等人對其清算時,處罰也很重,不但被革職,還要流放新疆,最後是看在杜翰先父杜受田的份上,才免其發遣。從此杜翰杜門不出,不問政事,於同治五年(1866年)在家中鬱鬱而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