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雲岡石窟探秘:石窟上為何有座明代軍堡?佛像身上的小孔又是啥?

由 展東明 發佈於 經典

大同以西17公里的雲岡石窟,聞名海內外。作為中國最大的佛教石窟羣之一,雲岡石窟同敦煌莫高窟、洛陽龍門石窟以及甘肅天水麥積山石窟一道,統稱為中國佛教四大石窟。而在日前參觀完雲岡石窟後,過去幾月,四大石窟我已觀其三。唯有敦煌莫高窟當時因為行程緊張,人都到了嘉峪關又折回內地,遺憾擦身。

大同雲岡石窟

雖然每一次去參觀石窟前,都會提前做很多攻略,但在悠長的佛教歷史、豐富的佛教文化以及華美的雕刻、泥塑以及繪畫藝術面前,我這個門外漢,實在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去錄製視頻,侃侃而談…

那除了45個洞窟、252個窟龕以及51000尊石雕造像,雲岡石窟還有何可説?或許,以下這些冷知識,您可能聽着新鮮些。

雲岡石窟為何要開鑿在武周山?

同莫高窟、龍門石窟以及麥積山石窟延續千年的雕鑿不同,就工期而言,雲岡石窟僅歷北魏一朝。它也是北魏遷都洛陽前,傾一國之技藝、人力和物力,才得以完成的佛教藝術瑰寶。

作為皇室宗教場所,雲岡石窟的選址不是街道塗鴉,隨隨便便就定了。

武周山

最開始,選在哪兒開鑿石窟確有兩種方案,一種方案是在大同(文中所述城市名、山名為避免混亂,都用現用名)東南方向的恆山,另一種方案就是大同以西的武周山。那武周山最後為什麼能勝出呢?有這麼幾個原因,是主要的。

一者,我們知道北魏是鮮卑人的王朝。鮮卑人誕生於大興安嶺的嘎仙洞,經內蒙古又輾轉來到大同,最後拓跋珪大袖一揮創立北魏王朝。建立北魏後,鮮卑人就把大同當成了自己的家園,這種決絕,在遷都洛陽後表現得更為明顯。原則就是:在哪兒定的都,哪裏就是鮮卑人的家。

這一點倒是蠻符合一個遊牧民族的個性。

不過,“決絕”並不意味着鮮卑人忘本。他們對故土和故人的思念,是通過祭祀這一原始的手段完成的,如果拋開太武帝受人蠱惑掀起滅佛運動這一插曲,整個北魏對建造寺院、雕鑿石窟的熱情,正是他們祭祀和宗教信仰盛行最好的寫照。

武周山距離大同僅有17公里左右,而恆山距離大同卻足有60公里之距。在交通尚不發達的年代,武周山祭祀單日往返完全不成問題,而恆山就多少有些困難了。所以,考慮到皇帝經常去大石窟寺(雲岡石窟前身)朝拜祭祀的可能性,武周山顯然是更加的選擇。

武周山、南山隔十里河相望

二者,是自然條件和風水講究使然。武周山南部是南山,兩山之間,一條十里河(古稱武周川)蜿蜒而過,在這樣的地方因巖結構,建造寺廟、雕鑿石窟,可謂世外之地。這一點可以參考洛陽龍門石窟,兩山絕壁之間,同樣是一條伊水。

北魏著名地理學家有一句話形容地非常到位,叫“山堂水殿,煙寺相望,林淵錦鏡,綴目新眺”,這無疑是佛法自然的最佳狀態。再者説,武周山壁立萬仞,主體結構是砂岩,既容易塑形,又相對抗風化,從雕鑿的條件上來説,確也比恆山更合適。

所以,從海拔和規模來説,恆山的確比武周山要氣派,但武周山勝在距離以及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石窟上為什麼有那麼多小孔?

很多來雲岡石窟的遊客可能會納悶,為什麼曇曜五窟的窟身上有那麼多小孔?這種困惑如果你去了其他幾大石窟,可能會更加強烈。

小孔見石佛手部,其他窟內石佛未拍照

能夠想到的原因,比如風化。但窟身上的孔洞排布實在有些過於規律,而且,小孔的形狀也大體相似,這顯然不是風化所造成的。

如果不是風化使然,可不可能是偷盜行為導致的?雲岡石窟有51000餘尊石佛造像,在民國期間,因為疏於管理,有一千餘尊遭到盜掘,或流失海外,或徹底被破壞。

不過,這種猜想,又顯然把當年的盜賊想的太温柔。

真實的原因是,在清朝,官方組織了多次修葺雲岡石窟的活動。維修的工匠,先在佛像上打孔,然後在小孔中插入木楔,並纏上麻繩,最後,還要在孔口覆土並進行彩繪。這種方法雖然對原物有些許破壞,但從長遠來看,不僅能延緩佛像的風化進程,還能起到很好的固定作用。

露天大佛側拍

只不過,到了清朝後期,由於帝國主義的侵略,大清國體都搖搖欲墜,又如何能顧及幾百公里外的雲岡石窟?所以,修繕的工作就漸漸荒廢,進而停止了。時間一長,覆在孔口上的泥土脱落,插在孔洞中的木楔也漸而腐爛、消失,只留下這些小孔,讓後來者感到無限的莫名和困惑了。

清朝所建木製屋檐

其實除了這些千瘡百孔,第五和第六窟窟口的木製屋檐,同樣是在這一時期建造的,也算是一段特殊歷史的記憶。

雲岡石窟上有座明朝軍堡

大多人轉完雲岡45個洞窟,就打道回府,與雲岡石窟僅一河之隔的晉華宮礦山公園鮮有人涉足。其實,站在晉華宮礦山公園的觀景台上遠眺對岸的雲岡石窟,將是一種別樣的視角和體驗。而你如果稍稍留意,會發現,在雲岡石窟頂部,還有一座保存尚好的軍堡。

明代軍堡-雲岡堡

這座軍堡,取雲岡之名,曰:雲岡堡。

作為明朝的九大邊防重鎮,在大同周邊發現長城遺址、軍堡以及烽燧,都不算稀奇。不過這軍堡恰恰修在雲岡石窟頂部,倒讓人對它多了幾分好奇。

雲岡堡不遠的烽燧

明朝時期,蒙古大軍時常侵擾北部邊陲,明蒙矛盾也是這一時期,大明王朝最主要的邊患問題。這一矛盾,在土木堡之變,明英宗朱祁鎮被瓦剌所俘虜後到達頂點。也由此,自景泰帝朱祁鈺始,除在內蒙南部邊界修築外長城外,外長城以裏的緩衝區,加築軍堡、烽燧也成為重要的軍事防禦戰略。

這是修築雲岡堡大的歷史背景,而具體的導火索,則是右衞保衞戰。

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蒙古俺答長子辛愛黃台吉的小妾桃松寨出逃降明,辛愛非常惱火。他勒馬於明朝軍堡跟前要人,遭到無情拒絕。這辛愛生來兇殘狡詐,哪裏忍得了這份鳥氣,隨即調遣大軍攻入塞內。大同周邊的左、右、威遠和平擄四衞所築軍堡很快就盡數被攻毀,尤其是右衞城(如今右玉縣,下同),被困八月之久。

右衞保衞戰

有歷史記載形容,當時右衞城斷糧缺柴,老百姓和軍民只能先殺牛馬以充飢,拆掉房屋以燒火。牛馬吃光了,就煮皮革,房屋拆光了,無處避寒,就只能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情勢不可謂不慘烈。

關鍵時刻,嘉靖帝撤換前線文武大臣,調遣各路兵馬,正式向辛愛大軍發起反攻。辛愛久攻右衞城不下,本身士氣就遭受重挫,又得聞明朝援軍已經開拔,多方權衡,只能選擇撤軍。

右衞保衞戰,也最終以大明朝勝利而告終。

右衞保衞戰勝利後,時間已經來到了隔年,也就是公元1558年。留守大同的兵部尚書楊博嚮明廷上書,“希望朝廷能夠撥付銀兩,在大同東、中、西三路添設墩堡,尤其是大同以西情況最為緊急”。在楊博的力陳之下,這一請求得到積極回應。

雲岡堡也由此誕生。

而除了雲岡堡,整個大同以西,一年時間內,還添置了雲西堡、雲陽堡、牛心堡、黃土堡和紅土堡。每座堡壘,都設操守、把總、坐堡和招募官等職位,一方面承擔邊防守戍的使命,另一方面,也能屯糧屯草,解決大戰中糧草轉運不濟的問題。

站在晉華宮礦山公園的觀景台遠眺

其實,雲岡堡還有上堡、下堡之分。坐落於雲岡石窟上且毗鄰崖壁的被稱為下堡,這也是嘉靖三十七年最初修建的軍堡,又名舊堡。到了萬曆二年,亦即公元1574年,下堡因為地勢過低,當北面來敵時,防禦並不處於有利地位,因而,又在下堡之上再築一堡,兵營也上移至新堡,據險而守。

從目前的照片來看,下堡因為風化和人為破壞,幾已不存,上堡四面的形制尚屬清晰。除此之外,上堡連牆向東南、西南方向各有延伸,彷彿兩支手臂,將雲岡石窟的主要洞窟攬入懷中。

明朝以後,雲岡堡的作用直線下降,但在其周圍,不斷有人員遷徙、紮根,形成了規模不小的雲岡堡村。只不過,近些年,因為配合雲岡石窟的保護和景區規劃建設,雲岡堡村徹底遷出,雲岡堡也就鮮有人光顧了。

雲岡石窟對面的南山井煤礦已經停產

自公元1558年增築雲岡堡,距今已有400多年的歲月。由於歲月的侵蝕和人為的破壞,雲岡堡已然不復當年的雄風,但這400多年歲月,它和雲岡石窟一道,臨崖聽濤、共沐斜陽,卻堪為彼此最好的見證者。